一个母亲,舍弃自己保住胎儿,放在哪里都是一个可歌可泣无私壮举,可偏偏风启萍不敢确定。
风启萍道:“你知道吗,我向来都无所谓地活着,皇位,郑氏,离京一去三千里,我通通不曾在乎。”
也不管齐守希是否在听,风启萍只接着讲下去:“我曾经很喜欢薛逢霖,也很喜欢小吉子,他们曾经活得那样无忧无虑,可他们却都为我而去。”
齐守希心中恻隐,亲人离散,故园梦断,他不曾怪到风启萍身上。他向前轻按住风启萍的肩膀,道:“千错万错,赖不到你身上。”
风启萍轻轻一笑:“我虽不杀伯仁,难道伯仁就不是为我而死吗?”
“你尚在襁褓之中就入主东宫,又无生身母亲照拂…”,齐守希尝试找理由劝慰风启萍。
风启萍打断他:“你不必怪我心狠,更不能责备我无情,我生来就是要在这个漩涡里,周身不自由。”
齐守希没有回话,和风启萍四目相对,眼里浮现出同情和不忍。
短暂地停顿后,风启萍又说道:“既然我逃不了,甩不掉,那在漩涡里做执线者总比做傀儡要有意思些,你说是吗?”
风启澜在朝内势力不小,又拥重兵,树大招风,怀璧其罪,就算他不害人,也自会有人伤他。莫说风启萍作为太子,就是宸帝也不敢保证自己没有提防之心。
风启萍也没有任何选择,退一万步讲,就算他自己不贪什么皇权富贵,愿意化干戈做玉帛,禅位求全,郑氏也断不能答应,郑氏需要他作为一个符号。
这样的局面,齐守希知道,风启萍也知道。
齐守希回道:“生而于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关和劫,你被迫自保也好,主动迎敌也罢,我没有立场也去评你论你,你要做什么,我从来也拦不住。”
“那你会帮我吗?”,风启萍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问出心中所想。
齐守希没有回答,却不回避地望着风启萍,大殿内是长无尽头的静默。
“你若肯帮我,我保你一世荣华,甚至替你父亲洗刷罪名。”,风启萍继续说道,想要从齐守希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似乎是一个很有诱惑力的邀请。
齐守希沉默了许久,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风启萍当日分别时留给他的九龙珏。
不相见的日子里,齐守希有好好地珍藏这块玉。
少年把锦盒递上,道:“当日分别,殿下遗我九龙珏以便上京相认,而今万幸得已重逢,我想也该物归原主了。”
风启萍没有伸手去接,齐守希便把锦盒放置在棋盘的旁边,沉吟道:“还君明玉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齐守希是不希望父亲含冤,可是他不能用别人的血来洗掉薛氏的罪名。
风启萍望着桌上泛着寒光的玉珏,冷笑道:“齐公子高义,我知道,高官厚禄不能诱惑你,刑罚威逼也不能摧折你。”
风启萍歪头笑笑,道:“你放心,为着你对我两次的恩情上,我不会动你。”
刺客围场偷袭,齐守希两次都追了上去。
“三次。”
“什么?”,风启萍问道。
“寒州,父亲派了护送你的二十名大将,都是领兵作战的好手。”
风启萍点点头,自己都差点忘了寒州死里逃生的悲壮。
“好,苏翡,你很喜欢吧?我也不动她。”,风启萍把第三次恩情补上。
提起苏家,齐守希一下像被踩了尾巴的豹子一般,猛地纠起风启萍的前襟,盯着风启萍的眼睛,说道:“你敢。”
风启萍直视着齐守希,愤愤说道:“我直接告诉你,我和皇兄两人只能活一个,寒州城破,狼子野心,新仇旧恨我饶不了他!我现在跟你挑明利害,你趁早做选择。”
两人无话对峙了好一会,齐守希冷静下来,松开了手。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乞求,只是放开了风启萍,深深一拜:“太子千岁。”,而后转身而去。
望着齐守希远去的背影,风启萍一怒之下拂袖掀翻棋盘,棋子落地声音清脆。
走出昭阳殿,猛冲上脸的阳光晒得齐守希有些头晕。
苏翡在不远处的琉璃池边和侯珠闲聊,已添了一件斗篷,凛风吹过,细碎的风毛打在她脸上。
齐守希走近也搭了几句话,不久后大家便再入殿拜别风启萍,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