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当真没料到,青萝会执意随她踏上这条不归路。
她们之间,何曾有过半分主仆情谊?莫说情谊,便是寻常的交集都一概皆无。
可那日,当她决意顶替胡霁入京时,这个沉默得如同影子般的婢女,却异常坚定地站了出来,执拗地要求跟随。
沈卿云几乎是立刻拒绝,甚至抬出了青萝家中缠绵病榻的母亲。
然而,青萝却像是铁了心,任她如何劝阻,只是固执地摇头,而后沉默地收拾行囊,随她一同上了马车。
“我不走。”
青萝声音不高,只将那简单的一句话又重复了遍:“姑娘去哪儿,我去哪儿。”
仍是这句答复,车轱辘似的翻来覆去,听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沈卿云捏了捏额角,叹了口气:“你是当真不怕死……”
青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默默接过沈卿云递回的水囊,仔细塞好塞子,而后轻声问了句:“姑娘呢?姑娘就不害怕么?”
“我自然会怕。”
沈卿云想也不想地答:“我是人,又不是那等无悲无喜、无惧无怖的圣人。”
青萝安静地听着,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又问她:“那姑娘为何不逃呢?”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沈卿云无奈道:“逃?往哪里逃?又能逃到哪里去?”
“我若一走了之,胡家立刻便成粘板鱼肉,任人宰割,这些缇骑可不是吃素的。”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
青萝低垂的眼睫颤动了下,坦诚而又固执地开口:“姑娘有不得不进京的理由。”
“我也有不得不追随姑娘的理由。”
“所以,姑娘往后请不要再赶我走了。”
言已至此,再多的劝说都显得苍白无力。
沈卿云再也无法说出什么劝她的话来。
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各自满腹心事,如同沉甸甸的铅块,坠在胸腔,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缇骑的车队驶入幽州城时,暮色已然沉沉压下。
驿站门前悬着的风灯在寒风中摇曳,投下昏黄不安的光晕。
沈卿云扶着车厢门框,正欲借青萝伸手踏下马凳,一只戴着护腕的手掌却突兀地伸到眼前,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半是搀扶、半是强迫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夫人,当心脚下。”
崔衍的声音近在咫尺,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
那刻意省去了胡字的称谓,令得话语间的调戏意味呼之欲出。
沈卿云的身体瞬间僵硬起来。
令人作呕的战栗感从被攥住的手腕瞬间窜遍四肢百骸,直冲头顶。她几乎是凭着本能,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挣。
“不劳大人费心!”
重重抽回手臂,沈卿云惊怒交加,踉跄后退几步,被青萝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