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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第1页）

万里无云，初冬暖阳当空洒下，驱散了些许寒意。

官道上似乎不久前有商队行过，尘土弥漫间，深深浅浅的车辙印痕清晰可见，一路蜿蜒，消失在视野尽头。

沈卿云抬手，指尖轻挑车帘一角。

目光尚未投向车外景致，便猝不及防地撞进一道早已等候多时、黏腻又放肆的视线里。

是崔衍。

那位缇骑统领端坐马上，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窥探与品评之意，在她脸上反复逡巡。

一股冰冷的厌恶瞬间自喉间涌起，沈卿云下意识便想放下帘子，将那令人作呕的目光隔绝在外。

然而，马蹄声已至近前。

崔衍一夹马腹，上前几步便与车厢同行，他微微倾身，那张斯文俊朗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眼神却如钩子似的在她身上流连。

“胡夫人。”

那道粘腻目光掠过她紧攥帘角的手指：“车内憋闷，可是觉着气闷？”

他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含着某种居高临下的狎昵：“不如下车透透气，崔某愿为夫人执鞭随镫。”

“不通骑术也不要紧，我这马上还算宽敞，能和夫人同骑一乘，崔某更是求之不得。”

沈卿云在那瞬间，几乎要把车帘生生地扯了下来。

她拼命压下胸臆间那翻涌的怒意和恶心，强迫自己维持着“胡夫人”该有的端庄姿态。

她微微侧脸，反倒迎上了崔衍那肆无忌惮的眼神。

那双眼眸清冷，并无崔衍预想中的羞愤或慌乱，只有一片孀妇久居的沉静之态，以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崔大人好意，妾身心领了。”

沈卿云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叫周围的随行缇骑都能听清：“只是守寡之身，当谨守本分，避嫌为上。”

“与男子同乘一骑，有违妇道，更辱亡夫清名。”

崔衍脸上的笑意略微僵了僵。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那点刻意营造的风流倜傥之意俨然荡然无存。

他眼下掠过一丝阴鸷，却碍于沈卿云抬出的这面礼教大旗，一时之间难以在众目睽睽里发作。

他扯了扯嘴角，勉强维持着仅存的那点体面：“夫人言重，是崔某唐突了。”

沈卿云不再看他，指尖一松，车帘无声落下，彻底隔绝了车外那些令人窒息的窥视目光。

一只水囊被无声地递到眼前。

青萝似是怕隔墙有耳，嗓音压得极轻：“姑娘，用些水吧。”

沈卿云几乎是夺过水囊，拔开塞子，仰头便是一阵猛灌，堪堪压住那股翻涌而上的酸水。

方才缓过气来。

“刚出辽州才几日？便这般遮不住那腌臜心思了。”

她抬手抹去唇边水渍，疲惫地感慨了句，又抬眼望向青萝：“你也瞧见了，这一路说是龙潭虎穴或许是过了，可与虎谋皮，步步惊心却不假。”

“幽州城快到了，那是入京前最后一处反悔的地方。”

“青萝。”沈卿云认认真真地唤了她名字：“若后悔了，想回去……现在还来得及，我定会安排妥当，保你安然折返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