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一层层剥开唐九霄那温润如玉,谦和良善的皮囊,窥见内里的暴虐与阴鸷的同时,迟来的恐惧一寸寸攥紧了她的心脏。
曾与她同床共枕,耳鬓厮磨的郎君,竟是杀人于无形的恶鬼。
“姑娘?”
青萝见她摇摇欲坠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扑上前紧紧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姑娘,您怎么了?您别吓我!”
“……我是崔衍失踪前接触的最后一个人。”
沈卿云站稳身子,嗓音逐渐变得急促:“他身负皇命,一旦确认其遇害,这便是桩要掉脑袋的泼天大案。”
“只需稍加盘查,我便首当其冲,百口莫辩!”
话音未落,她已用力挣开青萝的搀扶,甚至来不及看一眼地上的狼藉,只匆匆留下一句:“青萝,待在这里,锁好门,任何人来都别开!”
天光早已大亮。
然而昨夜那条伸手不见五指,仅凭摸索前行的幽暗走廊,此刻在刺目的晨光映照下,非但未能褪去阴霾,反而愈加狰狞可怕。
沈卿云紧紧攥着裙裾,步履仓促,几乎是在奔跑。
她错了。
错得彻头彻尾,错得愚蠢透顶!
她竟然又一次轻信了唐九霄的口蜜腹剑,信了他所谓举手之劳,别无他图的鬼话!
唐九霄能让崔衍那样位高权重,深得帝心的缇骑统领无声无息地消失,让他在世上彻底抹去痕迹,如同碾死一只蝼蚁般轻易。
那么,对她呢?
他不曾直接对她出手,叫她也步上崔衍后尘的理由简直昭然若揭。
她的身上,必然还存在着他未曾攫取殆尽,值得他继续蛰伏布网、耐心等待的价值。
正如当年他处心积虑接近自己,骗她离开四时谷一样。
他要的,是她心甘情愿,亲手那物俯首献上。
砰!
沈卿云几乎是撞开了那扇沉重的厢房门扉。
衣架上,那件玄狐大氅依旧悬挂着,华贵的光泽在光线下流转,无声地嘲笑着她片刻前那点可悲的侥幸。
沈卿云僵立在门槛处。
目光所及,屋内空寂无人。
“沈姑娘。”
忽而,有毫无温度的声音,陡然从她身后那片不曾留意的阴影里钻出。
沈卿云浑身一颤,猛地回身。
只见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漆黑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那人浑身上下身着黑衣,脸上覆着面具,只露出一双漠然的眼。
沈卿云不曾后退。
“他想做什么?”
她甚至还往那人方向进了一步,愤怒与走投无路的绝望,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唐九霄他究竟想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