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涂纱被推向江兮缈,硕大的身躯就要覆压而下。光是她的重量,恐怕能有一座塔那样沉。但有东西阻止了她继续倒下去。玉揭裘的剑穿透了涂纱的身体。她像被击碎的堤坝,向与江兮缈相反的方向倒下去。小狐狸瞠目结舌,亲眼望着涂纱被刺中,倒地,宛如山似的坍塌。而此时,涂纱开始缩小了。她倒在地上,变成了最初那只小小的赤狐。小狐狸以女子的姿态扑上前去,伸手捞住涂纱,缓缓地纳入怀抱里。她说:“涂纱?涂纱?”力量在逐渐回到小狐狸身上,涂纱知道自己要死了,于是别过了脸,呜呜着依偎到她怀里。涂纱断断续续,血不断从嘴里涌上来:“我只是……想和以前一样……跟你一起玩。混到别人宫里……做别人的皇后……这不是……你教我的游戏吗……”小狐狸握住她的手:“可那是为了复仇啊。”玉揭裘听不懂狐狸的语言,但料想也知道,她们是在告别。虽然涂纱是作恶多端的妖,但他的确答应过小狐狸,不直接取她性命的。违背承诺是为了保护师姐,可他还是无法抑制住歉疚,走到她身后,想搭住她肩膀,却又还是任由手悬在了半空中。玉揭裘说:“狐狸……”涂纱变成了萤火虫似的星光,闪烁着要消失,小狐狸站起身来,想要挽留,最后却只徒劳无功地张开双臂回过身。她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抬起头时,又朝玉揭裘笑了。那是比潸然泪下更令人心碎的笑容。玉揭裘重新说:“……对不起。”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两眼一翻,就这么向前倒下去。玉揭裘伸出双臂,让她跌落到自己怀里。谢弄峤原本就要命令禁卫军放箭,此时此刻也示意停下。化作废墟的宫殿上,遍地瓦砾,狼藉萧条,玉揭裘抱着小狐狸,怅然若失地望向远处。苍穹中只有鸟在远去。谢弄漪和他那个狼心狗肺的弟弟不一样,虽然痛失皇后,但到底还是明事理。马上亲自安排了偏殿给他们这些立下汗马功劳的修士。玉揭裘把小狐狸安顿好,为她把头垫高。一个衣着名贵的女子上前来,语气诚挚地邀请道:“这边就由我安排人来料理吧。”一直蒙着神秘面纱的弥弥殿下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弥弥殿下的大名叫谢靡月,是斑窦境的公主,性格飒爽,和兄长关系也很热络。见到她,瑞生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泛起了隐秘的快乐:“弥弥殿下,好久不见了。”谢靡月朝他笑着点点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显然还是认识他的。宴席上,几乎所有人都被召见了。听说朝夕相处的皇嫂是妖怪,谢靡月也只诧异了片刻,末了还是直率地说道:“不论是人是妖,都该明事理些才是。妖和人怎能在一块儿呢。”回去的时候,玉揭裘被江兮缈叫住了。江兮缈酝酿了很久,也确认自己的姿态无懈可击。假山石边无人经过,她说:“我们可启程回师门了吧?至于那只狐妖……”“她的妖丹还在我这里。”玉揭裘并不怎么想聊这个,转身要走。江兮缈却追问:“我分明帮忙逼出来了吧?”“她妖气太盛,拿着并不好。”“那是她担心另一只狐妖的时候吧?如今不该还给她了吗?小玉,”江兮缈跟了上去,不情愿让他就这样蒙混过关,“你告诉师姐啊。”玉揭裘被她拽住了衣袖,略微回头,原本没有表情,对视时才粲然一笑。他说:“还不到还给她的时候。”“那得是什么时候?”像是不习惯这样咄咄逼人的她,又似乎单纯只是不满被追究这件事。短短一刹那,玉揭裘什么也没想,回过头时,潜在最底层的情绪已演变成语句脱口而出:“这与你无关吧?”他仍然笑着。这话里没有刺,可此情此景,搭配那笑容,却十成十的瘆人。江兮缈一下面色煞白,踉跄着后退几步,不敢相信地发出声音:“……小玉?”说完后,玉揭裘也坠入狭隘的茫然。刚刚说话的人是他么?他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跟江师姐说话?玉揭裘收敛了神色,简短地道歉:“我身子不大舒服。”他转身离去。江兮缈伫立着,目送他的背影匆忙消失在夜色里。隔日启程,陛下特意为他们每人安排了一居室歇息。瑞生并没有休息的习惯,心里还在为白天终于见到弥弥殿下高兴。今日十五,透过窗户能看见圆月,可他是傀儡,并不明白赏月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