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谢瑾白再次上书的机会,季云卿便沉声宣布散朝。“圣上收回你的兵权,这般重大的事情,你昨夜回来,怎么没同我说?”散了早朝,谢晏特意慢走几步,等到大臣们陆陆续续走出大殿,谢晏方才朝幺子谢瑾白走了过去,压低音量,眼底透着几分忧色。自古最忌功高盖主。谢晏倒不是可惜谢瑾白手中的兵权,他只是纯粹担心谢瑾白心里头会不舒服。毕竟,任凭是谁在边界奋勇杀敌,以性命挣得累累战功,回到颍阳,却要被收去兵权,心里头总归难免会心寒。“咳,咳咳……不是什么大事。我无意封侯拜相,当初本就是临危受命。如今北野既已安定,自功成身退。”父子二人边说,边走出大殿。谢晏很是有些意外地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谢瑾白唇边溢出几分淡淡笑意,“孩儿几曾欺瞒过父亲?”谢晏一怔。他有多久,未曾见过小五的笑容了?也只有这时,谢晏方从谢瑾白如今过于清冷的脸上依稀窥见出几分昔日的潇洒风流。明知幺子脸上的笑意多半是为了宽慰自己,谢晏还是微红了眼眶,“你……你能这么想便好。”“嗯。咳咳咳……”谢瑾白淡淡地嗯了一声。颍阳的雪昨日夜里便已经停了,谢瑾白的咳嗽却是没有好转。只是同谢晏交谈几句话的功夫,便咳了数次。谢晏轻抚着幺子的后背,满眼心疼,“你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要不要爹爹去请个御医看看?”谢瑾白又咳了数声,方才摇摇头,“不用,每年冬天都要犯这么几天。等开春了也便好了。”谢晏不信。这什么病,还分季节啊……冬天犯病,开春便好的。“对了,过几日就是除夕了。你……你往年都是怎么过的?”除夕,于天下人而言是团圆喜庆的日子,于他们家而言,却实在太过特殊。往年,自吃过除夕宴之后,谢晏同谢夫人便会去堂屋,命下人准备瓜果,给他们无缘谋面的儿媳唐小棠烧几柱香。今年谢瑾白回来了,自是需问过谢瑾白的意思。谢晏问谢瑾白往年是怎么的,也无非是想要心里头有个底,比如家里贴不贴窗花,挂不挂红色灯笼,会不会惹得小五不快。“谢怀瑜——”季云绯从身后追了上来。上朝么,大家都穿着官服一开始,季云绯压根没认出同谢瑾白一起走的官员是谁,走近了,方认出是过去教过自己的太傅谢晏,心里头后悔不跌。后悔也没用啊,还是得硬着头皮打招呼,“老师,你,你也在啊!”“是欢合啊。许大人,许大人,你上次说阮凌国的国师即将到访我们颍阳……”季云绯以前上课时,就喜欢偷懒睡觉,为此,没少被谢晏罚站。如今两人虽说早已不是师生关系,这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是,见了谢晏还是心里直突突。谢晏见了季云绯,也难免年轻那会被这位宁王偷烧胡子,误食参了沙子的糕点等惨痛记忆,见季云绯来了,赶忙找了个借口溜了。双方均有一种逃过一劫之感。“本王开春便要回淳安了,你同木头一起,请本王吃顿散伙饭呗。”谢瑾白淡淡地看着他,“你喊住我,便是要说这个?”季云绯横眉冷竖,“怎么,本王都要走了,让你请本王吃顿散伙饭,你还不肯啊?”谢瑾白哪里不知,季云绯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自己余生注定一人终老,若是公明同合欢能成,也好。他低低咳了数声,方才道,“日子你定。”“这才像话么!”季云绯高兴了。两日后,季云绯在散朝后故意问谢瑾白,颍阳哪家的酒楼菜色比较可口,于是谢瑾白便知道,他该请客了。自然,还叫上了萧子舒。地点在颍阳最负盛名的丰怡楼。谢瑾白要了一间包厢。季云绯举杯,“本王过几天就要回淳安了。来,四哥,木头,让本王敬你们一杯!”谢瑾白指尖尚未触碰酒杯,萧子舒已经端起桌前的酒杯,“主子不胜酒力。我代他喝。”季云绯最是见不得萧子舒对谢瑾白袒护地那样,他皮笑肉不笑“好啊。不过,代喝的话代喝的人可是要罚三杯”“好!”萧子舒一口气喝光杯中的酒,又给自己满上。如此,连喝三杯。“方才三杯,萧校尉是替四哥喝的。来,这一杯,本王敬萧校尉。”萧子舒听得季云绯“萧校尉”这一生疏的称呼,眉头微皱,来不及细想,见季云绯将酒杯推过来,便又一口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