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法你清楚,可别抹药抹到床上去就是……我在内苑演武堂等你们,早膳等晨练完再用吧。」
言罢,白冽予也不等对方回应,便自转身离开了师弟房前。
知道那番戏謔无非还是為了转移自个儿的心思,目送著那身影渐远,凌冱羽微微收紧了掌中的药罐,明眸间却已是些许薄雾泛起……
正如同整个九江分部有内、外苑之分,分部的演武场也同样有著内外的区别:先前白冽予大败十三联会的那处演武场属外,乃是九江分部的门面之一,主要供一般山庄弟子日常操练之用;属内的则是位於内苑的演武堂,仅供分部那些实力至少已达二流顶峰的高手过招切磋使用,隐蔽性相当强……而被白冽予选作四人晨练场地的,便是后者。
按说四位一流顶峰的高手相互捉对廝杀,对激励士气、提升眼界本是十分有益处的,应该选择在人多且适合观看的场所进行才能使带来的效益达到最大。但四人之中毕竟有一个仍属「失踪人口」、且那张冷脸和那手铁扇绝技俱名满江湖的西门曄在,自然不好在没什麼隐蔽性可言的演武场「抛头露面」──好在九江分部的士气自从十三联会的那场闹剧后便一直十分高昂,倒也无需白冽予為此多加费心。
至於那些理应有资格进入演武场的分部核心成员麼,碍於某个「特定因素」,却是注定没机会「观摩」四人的第一回演练了──这「特定因素」不是别的,正是西门曄左眼圈上那轮儘管已擦了药、可一时半刻间却仍十分明显的乌青。
「嗯……看来少谷主也没有我所以為的那般禽兽嘛。」
当西门曄和凌冱羽相偕进入演武堂时,最先迎来的,便是白冽予这麼番略带戏謔之意的言词。话中的明示暗示让听著的流影谷少谷主不由得额上青筋暴起,差点没想冷著脸回一句「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只是想归想,眼下形势比人强──「妻」奴东方煜就不用提──连在场唯一有可能站在他这一边的冱羽都对白冽予唯命是从的情况下,向来知所进退的流影谷少谷主自然不会傻到正攖其锋,说出什麼太具侮辱性而可能导致自个儿四面楚歌的言词……当下双眉一挑,音声微提、故作诧异地淡淡道:
「好说。二位能起得这麼早,某又何尝不意外?」
「这就是知不知道什麼叫『节制』的差别吧。」
白冽予本非善荏,听得西门曄出言讽刺,唇角一勾顺势一句回敬、却是轻而易举地便让听著的人瞬息為之色变,便连应有的犀利言词也全给噎在了喉头……如非流影谷少谷主自制力惊人,只怕还真有当场拂袖离去的可能。
当然,人是留了下,脸色却是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见两人才隔没多久便又再次对上,某种程度上可说是始作俑者的凌冱羽不由得一阵头大,却偏偏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為难的目光於二人间几个来回梭巡,而终在纠结片刻后,逼不得已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的东方煜。
东方煜本就对西门曄所面对的、名為「节制」的困境有那麼几分感同身受,如今又得著凌冱羽相求,自然没有继续置身事外的道理──当下先是破天荒地递了个眼色让情人适可而止,而后方代替身為主人的白冽予上前、朝后来的两人道出了之所以特意集结於此晨练的理由:
「节制什麼的,日后再谈也不迟,眼下还是先说说正事吧──咱们既已是同盟,日后总少不了需得携手应敌的时候……横竖今日已因故同聚一堂,何妨便趁此机会好生培养一下彼此配合的默契?」
「彼此配合的默契?那少不得得来个捉对廝杀了。」
先前本就是凌冱羽主动求援,如今听得东方煜开口,自然忙不迭的顺势接了话,「四个人,两两分组却是正好……可该怎麼分呢?」
他二人这一搭一唱,便把谈话的中心移往了今日的晨练方式上头,转移话题迴避衝突的意图不可谓不明显,更何况眼下正势成水火针锋相对的两人可都是实实在在的人精?好在白冽予对他们的良苦用心还算买帐,眸光转而迎向提出问题的师弟,唇畔已是一抹无庸置疑的温柔笑意勾起。
「既然要培养默契,自然是多多尝试任何可能的组合才好,更无需侷限於两两分组──便是三对一,对那个孤身迎战的人而言,不也是相当不错的实战经验?」
他同凌冱羽温声解释道,看似不经意扫过西门曄的眸光却似意有所指,「不过来日方长,自然有的是机会尝试。所以今日的对练方式……就由你决定吧,冱羽。」
「咦?我吗?」
没想到师兄说著说著便将决定权交在了自己手中,凌冱羽闻言一愣,目光却已下意识地开始徘徊於师兄和情人之间……如此反应让瞧著的西门曄立时明白了白冽予提出如此要求的「险恶用心」,却因顾忌著自个儿本就所剩无几的顏面而只得按下先一步上前抢人的衝动,逼著自己静下心来等待起情人的回答。
──好在结果并没有违背他的期待。
「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先跟西门曄一组,联手挑战师兄和东方大哥吧!」
片刻沉吟后,自凌冱羽口中脱出的,是这麼个让流影谷少谷主大大為之振奋的回答──他甚至还朝白冽予投以了示威性的一眼,不想迎上的,却是对方足以用「万般怜悯」形容的目光。
『这样就满足了?真是可悲。』
──儘管未曾脱口,可那双幽眸中同样带著的一分讥嘲,却已再鲜明不过地传达出了如此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