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西门曄的眼力,自然没有忽略这点的道理。
本以為终於得了上风,不想却换得对方如此反应,自然令流影谷少谷主一时為之气结……好在他终非寻常人物,虽因三番两次著了白冽予的道儿而十分恼火,却还不至於真為此失控发作。见局势已定,默默运功调息稳下自身情绪后,无意重蹈覆辙的他索性不再理会白冽予,直接将情人拉到演武场一角开起了「作战会议」。
「冱羽,单独对付白冽予,你有几成把握?」
「几成把握?」
听西门曄劈头就是如此一问,凌冱羽不由得怔了下,「你是说……唉、胜算?」
「不错。你和白冽予互知根柢,就算实力上有所差距,影响也必不如一般一流高手对战一流顶峰那样明显才是。」
「话是这麼说没错,可师兄对我的招术习惯也知之甚详,若想取胜,自然有些……」
知道情人多半是想在接下来的比试中扳回一城、一扫先前的闷气,青年答归答了,言词间却没有太多的底气,「尤其是云生剑谷一行,师兄触及宗师境界的门槛之后,对气机招式的把握已经到了一个恐怖的境界,和他对练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鬱闷』。那种感觉,就好像自个儿所有的后著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有力无处使,自然十分打击人。」
「……那麼,我换个问法──如果不求取胜,只求将他拖住呢?」
「嗯……只是拖时间的话,几十招总还成的,毕竟我对师兄的招数十分熟悉,应对起来倒不是那般吃力……可会问起这些,西门曄,你的意思……莫不是要以下駟对上駟,由我先拖住师兄,你则趁机对付东方大哥?」
「正是如此。」
西门曄頷首应过,可一如既往的冷峻之下潜藏著的,却是因情人又以「西门曄」三字相唤而起的几分苦涩……「你我虽也有相当的默契,可在联手应敌上却仍十分陌生……这种配合本也不是三两句话或一时半刻便能养成的,故眼下要想取胜,自还是採用各个击破的战术為上──当然,战术归战术,就算以各个击破為主,也不代表你我便要因此而各自為政。届时咱们同样可视情况互相支援,也算是对日后可能的配合做个预演和测试。」
「嗯……我明白了。」
凌冱羽虽对这一仗没有太大的把握,却也不是那种一认定没胜算便灰心丧志士气全失的人,故回应的音声虽算不上中气十足,却也是平稳坚定,甚或是带著几分跃跃欲试的。
──不管怎麼说,这可是他头一遭和西门曄一起携手应战。
只是这麼想著想著,期待之外,几分惆悵和交杂,却也不可免地继之涌上了心头……因為彼此曾经為敌的事实,也因為伴随著这份回忆而起的、彼此兵刃相向时,那种过於深切的痛。
而这样的情绪转变,自然没有给时刻关注著他的西门曄忽略的可能。
望著那张曾经明朗活泼,如今却彷彿再也难展欢顏的清俊面容,流影谷少谷主只觉胸口一紧,思绪数转间、也顾不得仍有白冽予和东方煜在旁便自张臂将人紧紧拥入了怀中。
但也仅仅是拥著而已。
没有道歉、没有安慰,也没有任何的解释。他只是紧紧拥抱著这个他最為在乎、却也伤得最深的人,直到怀中的躯体由瞬间的微僵逐渐放鬆,而终抬臂回拥住他為止。
「过去无法磨灭,但伤痛的记忆却是可以……有所淡化的。」
感受著对方轻轻回拥著自身的力道,西门曄将唇附於青年耳畔低声道,「从今而后,你我之间,只会有性命相託的携手,只会有友好平和的切磋,而绝不会再有那样……彼此為敌,刀兵相见的时刻。」
「……即便在一切结束之后?」
「即便在一切结束之后。」
知道他所指為何,男人回应──或者说承诺──的音声微涩,语调却是无庸置疑的坚决,「我已一错再错,又怎会容许好不容易才得以挽回的一切再次付诸流水?唯有你,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手的。」
「曄……」
饶是凌冱羽情绪正自纷乱,乍然听著这麼番情意恳切到足称肉麻的言词,仍是不由得一路由脸红到了耳根,连带也让脱口的一唤转作了西门曄心心念念许久的亲暱单名……事实上,如非还有个碍事的白冽予在旁虎视眈眈,经此一声而精神大振的流影谷少谷主只怕还真有可能做出什麼不合宜的举动。
──而现下,自然只能将这份衝动化作更為高昂的战意,於接下来的比试中好生发洩一番了。
又自使力一个紧拥后,西门曄才终於鬆开了双手,转而以单臂圈揽著情人肩头回到场中,迎向了目露精光、明显已枕戈待旦的白冽予──
这场仗,他一定要赢!
按理说,一场培养默契为目的的对练,本是无需如此看重胜负的——彼此毕竟已是同盟,眼下的比试也不过是好友的切磋的一个环节,重要的自然知识过程,而不是结果。无奈给白冽予接连几回戏弄后,明显已给激出了火气的西门晔较了真,始作俑者的白冽予也没有示弱的打算,这场本应【友好】的切磋,自然就此与【融洽和谐】之类的词汇彻底无缘了。
——望着彼此间相互对峙,气氛紧绷、场面一触即发的白冽予和西门晔,同样分立于演武堂两角的东方煜和凌冱羽遥相对望了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因自家情人的举动而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当然,叹息归叹息,以眼下的情况,自然是没有任何善了的可能的。也因此,各自收拾了心绪后,二人神色一整,却是以掣出兵器摆出阵势、配合着身旁的伴侣兼队友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