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赏的赏了,该罚的罚了,除了某些涉案官员的状况仍需好生定夺之外,事情至此大致已可说是告了个段落。而已争取到自身所期盼的最好结果的凌冱羽,也终于到了须得南行【归乡】的时候了。
由于碧风楼和擎云山庄方面的人马都已先行动身,这一趟同凌冱羽一道起行,也就只有本就给关押在京中的田义了。青年本也想将西门晔软禁多时的云景一块儿接出,但云景因先前所受的打击过大,这些日子来一直缠绵病榻,自然禁不起这样的长途跋涉……好在他见了平安无事的【小冱】、又得了青年亲自劝解后,整个人的状况已然起色了不少,遂承诺待身子恢复便要前往岭南投靠凌冱羽;而西门晔也在情人的要求下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遣人护送云景南行。
安排好诸般事宜后,临别那晚,西门晔带凌冱羽回到了当初二人潜伏京中时暂居的那个院子,在那间对二人有着深刻意义的房间里一夜巫山云雨、抵死缠绵……直到天将明之际,离情依依的流影谷少谷主才在将去年别前所赠的那块玉佩亲手系上情人腰间后、万般难舍地将青年送出了门。
及至此时,西门晔都未说明要如何履行当日的承诺,可凌冱羽却也没有问。他们只是借着那犹自蒙昧未明的天色于门前深深吻别,而后方缱绻难舍地踏上了各自的归途。
——而今,天色已明,凌冱羽也在同田义会合后联袂出了城。
由于这些时日来京畿一带又有降雪,田义又是没怎么遇过雪的南方人,这一路行来虽不至于冻着,步履却十分艰难。好在二人也不赶时间,青年便慢慢地陪他一路前行,直到同那巍峨都城渐行渐远,而京郊十里坡上的那间颇具代表性的小小客店,亦在小半个时辰的【跋涉】后映入眼底为止。
十里坡过后,那首善之都的宏伟气象,便将再非南行商旅视线所能及。
“小冱,你莫不是在京中有了什么相好吧?这一路走来,你至少回头了十次有。”
眼见十里坡已在前方不远处,同行的青年却已又一次缓下脚步回首顾盼,正有些艰难地踏雪前行的田义终耐不住满心的好奇同他问出了声,“以前也没见着你对罗绮阁的掬盈如此上心,难道说昨晚也是跟那相好一起……?你要真如此在意,何不干脆将人一起接回岭南?”
“……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他有他的责任,我也……”
虽说他因出于信任而未曾问及西门晔该如何兑现承诺,可如今二人已别,念及那几个时辰前仍紧紧拥抱着自己的男人、感受着体内深处犹自残着的少许余韵,凌冱羽心下几分不安与惆怅却是在所难免,不由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羊脂白佩,眸间已是焦灼的思念满溢。
田义虽不清楚这位小老弟究竟挑上了怎么样的一位相好,竟还有什么责任不责任的问题,但他毕竟也有年少风流的时候,知道感情无非也就是那么回事,遂也不再多问,使劲拍了怕青年背脊后再度迈开脚步、亦步亦趋地踩在雪堆里往十里坡上行了去。
——只是这上坡的脚步,却在行至半途、瞧清十里坡上客店紧闭的门板和店前孤身伫立着的身影后、乍然收了住。
这下他停得突然,却是让后头本就行得心神不属的凌冱羽险些收不住脚一头撞上——好在青年的反应力不是一般的好,当下匆忙止住了身子,同时有些不解地便欲询问对方突然停步不前的理由。却不想这眸光一转、随之映入眼底的,却是让他瞬间怔了的一幕——
十里坡上,着了一袭素雅靛青色长衫的西门晔长身而立,俊美面容之上神色冷峻一如平时,却唯有那短暂与己相对眸间蕴含着令人心醉的温柔。
瞧着如此,凌冱羽心神剧颤,唇间一个轻轻的“晔”字便待流泻,怎料身前的田义却已先一步回过了头,对向他的神情已是如临大敌般的肃然:
“我就知道流影谷这么干脆放人一定没安好心,竟让西门晔在此劫道……!小冱,你先走一步吧!我替你挡……小冱?”
只是这番叮嘱的话语未尽,便因眼前乍然消失的人影而转为了半是惊慌半是困惑的一唤——但见凌冱羽轻功运起、竟是一个闪身便往十里坡上那明显来者不善的男人奔了去!
田义虽不知青年究竟有何打算,但眼下木已成舟,他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着对方不管的,自也只得硬着头皮努力提步追了上。
——也在行云寨二当家努力适应雪地之时,满腔情思难耐的凌冱羽已然快步行至西门晔身前,双唇轻启、脱口的音声却因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有些微颤:
“晔,你怎么会……”
“只是想给你个惊喜。”
西门晔柔声道,容色亦因而有了缓和,“而且,有件事……先前还没来得及提。”
“嗯?”
“我说过了,即便你我终归得一南一北、天各一方,我也绝不会再放你离开……为了确保这一点,我已做了个决定——或者说安排。”
说着,俊美面容之上已是一个满怀疼惜的笑意勾起:“从明年伊始,每年冬天我都会去你所在的地方住上一季……到时可别忘了帮我留间屋子。”
“……哪有这个必要?”
知道情人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凌冱羽只觉一股泫然伴随满心狂喜蓦地涌升,却终只是强忍着落泪的冲动轻轻勾了勾唇角:
“只要少谷主不嫌挤,和冱羽同住一室也就是了。”
“若真如此,某自是求之不得——怕只怕凌少侠因此而误了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