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还是错估了呐……也是,单从冱羽从不对白冽予隐瞒行云寨之事,却从未将自个儿和擎云山庄的关系透露给山寨中的人来看,这分量的轻重差距自也一览无遗……也许,对从小失怙的凌冱羽而言,白冽予名义上是师兄,实则却比真正的血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
既然知晓了白冽予在青年心中的分量,杨少褀自也不会让他为难,当下语气一转,笑道:「实则我在此待着,与其说是避难或作客,倒不如说是来学习怎么做个合格的大总管兼狗头军师。本以为自个儿往日的学识便足以应付这当家大总管的事务,现下一学,方知我那些才识当个山寨军师还好,可要想帮着你总理一方事务,却还差得远呢!」
「总理一方事务?」
乍然听得这几字,凌冱羽不由得为之一愣:「你我如今孤家寡人的,还有什么事务好打理?」
「正所谓破而后立,行云寨虽灭,你凌冱羽在岭南的名声却不会散。听冷月堂那位关爷的意思,你师兄似乎是打算让我在『训练』好后重回岭南替你招兵买马,再次建立起属于你的一方势力……当然,这回可是清清白白的。」
所谓清白,便是相对着行云寨昔日的背景而言。如此话语让听着的青年微微一颤,张唇想说些什么,却终只得一声低叹。
「先入内再谈吧,杨大哥。」
「这是自然……不过你不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吗?」
「嗯?」
「这个……」
见青年犹自处于不解之中,杨少祺笑着比了个口哨的姿势,「给伙伴遗忘了那么久,这些日子来『它』可是十分烦躁呢!」
「锅巴……!」
凌冱羽毕竟不是傻子,一见对方的动作登即明白其所指为何,原已平静许多的心绪立时又激动了起来——当初他放了锅巴离开,本也有着让其不再受到束缚、就此回归野性的意思,怎料锅巴虽暂时离了主人,却在于岭南徘徊数日无果后转而落脚到了擎云山庄来。
得知锅巴在此,青年哪还按捺得住?当即熟练地以口哨相唤。不到片刻,但听熟悉的振翅声响起,浓浓夜色中,一身杂色毛的鹰儿挟着雷霆之势俯冲而下,而旋即势头一缓,稳稳地落上了青年抬起相迎的手臂上头。
「锅巴,你肥了。」
虽说久别未见、记忆多少会受些影响,可眼前鹰儿体形比以往大了小半圈不说,连落上手臂的重量都显得沉了不少,自然没可能是单纯的错认。知道这多半是锅巴几个月来吃好喝好住好所致,凌冱羽凝视着伙伴的目光忍不住便添上了几分看待食物的觊觎。
锅巴和凌冱羽搭档了这么多年,哪会瞧不出那视线意味着什么,不由得愤怒地振翅而起朝青年头顶啄了下去。后者见势头不妙,连忙沿着小人居四处逃窜躲避起来。
正所谓生于忧患死抬安乐,这些日子来养尊处优的锅巴功力显然大不如前,不仅费了好大劲儿都没能给伙伴来上一下,更因这睽违多时的「激烈运动」而过没多时便不得不认命地落回了青年肩头。如此表现让凌冱羽不由得一阵无奈,语重心长地叹息道:「你真的得减肥了,伙伴。」
瞧他如此作派,一旁的杨少褀终忍不住笑了出来,而令身为当事「人」之一的锅巴抗议般愤怒地叫了两声。只是先前的表现让这两声鹰鸣大大缺乏了威吓力,结果便是瞧着的杨少褀笑得越发肆无忌惮,而它却只能憋屈地继续留在主人肩上「养精蓄锐」。
好在在场两人并没有继续欺侮锅巴的意思。又自对视一笑后,凌冱羽一个抬手相请,将杨少祺领入了自个儿暂居的小人居之中。
「你没吃上什么苦头吧?」
于房内桌前歇下后,思及青年先前的囚犯生涯,有些担心的杨少祺开口便是这么一句。
闻言,凌冱羽摇了摇头,神情间却已不可免地添上了几分苦涩。
「西门晔以监视为名让我与他同吃同住,一路上除了功力受制、行动受限之外,倒没遭遇什么冷眼或欺侮。可……」
「可他待你越好,你心底便越发难受?」
「……嗯。」
轻声应过的同时,青年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胸前置放着那块玉佩的位置,熟悉的酸涩与纠结已然再次占满了心头!
见那双清亮的眸子顷刻便为几分凄苦所染,杨少褀虽心下不忍,却仍只得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横竖现下都已回来,就别再烦那些事儿了……你会在此待上几日?」
「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吧?接下来还得寻个优秀的工匠将碧落修好才成……若让师父知道我连他的宝贝碧落都给弄了断,就算有师兄求情,多半也会给叨念上好一阵。」
「也对……没了碧落在手,你的实力多少会受点影响。只是碧落毕竟是出名的十大名剑之一,要想修复如初,没有近于锻造者的手艺怕是……对于此,你可有什么头绪了么?」
「我打算拿去九江徐记铁铺试试。徐老板乃是当世一流的匠师,和师父及陆伯伯都有些交情,铺子又处在擎云山庄的地头上,在保密上应该没问题才是。若真连徐老板都修不好,我就只能求师兄或东方大哥从自家库存里施舍把好剑给我了。」
以东庄和西楼的能耐,宝库里收藏的剑就算构不上碧落的档次,也必定是江湖上难得一见的珍品。只是以凌冱羽的性子,这种便宜自是能不占就尽量避免的,只好盼着接下来的行程能顺利如愿,也才方对得起将碧落交付于他的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