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单上之所以没有四皇子一脉的官员,自然是因为西门阳和他背后的海天门便是支持四皇子的。而宴请其他派系人物的目的,自然不外乎拉拢收买,从而壮大自身的力量了。也不知西门阳究竟是以着什么样的身分出面洽谈?若他连整个流影谷都捎带进去,一旦陛下出手,不论自己和父亲再怎么努力撇清,都不免要让流影谷遭受一番打击。
或者,这便是海天门的目的?
海青商肆出资收买,借的却是西门阳的手。如此,若四皇子夺嫡事败,胜者清洗时多半也只会将目光及于流影谷,而非背后藏着的海青商肆,甚至是海天门……也就是说,海天门光是借着这么一招便能让流影谷伤筋动骨一番,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换一方面来说,若四皇子夺嫡事成,鼎力支持的西门阳自然能获得新皇重用,以皇命充作那个足以动摇流影谷的「外力」谋得谷主之位。如此一来,海天门便成功得着了一个傀儡谷主,从而得将流影谷纳入掌中。
也就是说,祭出这么一手后,只要能将此事瞒过向来坚守「中立」二字的流影谷嫡系,不论夺嫡功成与否,海天门都能藉此重创流影谷这个曾一度迫使其退守海外的正道势力,还能继续维持其潜伏于暗中的优势……这等算计,便连身为受害者的西门晔亦不禁为之赞叹。
但也仅止于此了。
他既已摸清了对方的意图,便说什么也不会任由对方如愿——问题只在于该如何阻止,才能使流影谷所受的伤害减到最低,同时以此为引揪出潜藏于幕后的海天门。
而关键,自然在于那「夺嫡」二字。
以朝中目前的情势来看,四皇子虽也是颇有才干之人,可太子乃是嫡出,这些年来亦进退有度,颇得圣心,要想取而代之,自然得用上非常的手段。手段不外乎文武二类。文者,设计引太子失德,再联合朝中势力提起废太子之议;武者,一则以乓谏,二则趁皇帝驾崩之时引乱逼宫。若能摸清海天门打的究竟是哪一种算盘,自然便可将功折罪,让圣上免过御下有失之责了。
至于该如何揪出海天门……四皇子一脉和海天门必然有所联系,派人加以监视,想来必能摸出其踪迹,此乃循线追索;又或者,可以设计引君入彀,让西门阳因故同海天门请求武力协助。如此,只要海天门仍然认为西门阳有用处,就必然会动员手头的力量,从而现了踪迹。
——所以他还不能收拾西门阳。
现在便收拾西门阳,好处是流影谷可以彻底免除这个隐患,缺点却是打草惊蛇。若海天门知晓事败便彻底销声匿迹也就罢了,怕就怕他们只是暂时收敛了爪牙,暗地里却图谋着再次施为。
再加上其眼下于朝中埋下的线……如此后患,对流影谷自然十分不利。两害相权取其轻。以他如今掌握的情报来看,即便暂时搁着西门阳不管,也算不上是太大的险。但若能因而揪出海天门,所得着的益处自然不言而喻——事实上,若能让海青商肆坐实「谋反」二字,便能堂而皇之地搜索帐册文件,从而由金钱流向判断出如今为海天门所控制的势力。
一旦有了这些资料,北谷、东庄,甚至西楼一道联手,海天门的覆灭又岂在话下?
念及此,饶是西门晔仍因西门阳的愚蠢而有些愠怒,心情却已因脑海中勾勒出的远景而缓和了少许。将思绪好生整理一番后,他默默归结了接下来所欲调查的几个方向,同时将手上的情报收罗入怀——不论他打算何时动手,这些讯息和自身的推测都得让父亲知晓。
当然,暂时作为合作伙件的白冽予也不例外。
将这个消息送去,双方的合作便会由初始的情报交换进展到更深一层的合作吧?而这……是否也正代表着他将很快就能见着身为「中间人」的冱羽?
伴随着脑海中青年的身影浮现,西门晔唇畔笑意勾起,带着难得地霁朗心绪往西门暮云所住的涤心园去了。
嗤!
伴随着气劲破空之声,桃林间,一抹乌芒窜动飞闪,灵动之处胜似流萤,却又隐蕴着几分不容轻忽的凶险。
乌芒的原身是一把剑,一把未曾开锋、外表质朴程度犹胜烧火棍的「剑」。若非其形状扁平似剑,末端也有模有样地安了个剑柄,只怕任何人一眼瞧着,都会将之当成一根普通的废铁棍。
而这,便是凌冱羽这一个月来习剑时所用的「兵器」。
在青年的操控下,这把毫不起眼的剑便好似被赋予了生命,无比灵动地游走于山林飞花间。待到剑停,那片片落花却已形成了一个圈——以青年为中心,方圆四尺之内依旧是原来的黄土地,可四尺之外的地面却已覆上了一层名为花瓣的地毡。
看了看那颇为周整的圆,凌冱羽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将「剑」背到身后,提步便往师祖所居的竹舍行去。
依师祖的要求于谷中修行至今,也是一个月过去了。便在他答应留下的次一日,本已自称封炉的师祖重启锻冶房,只交代了让他自个儿练习基本剑招后便一头栽进其中,以至于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里,凌冱羽虽极尽所能地让自己专注在练习上头,却仍不免为锻冶房内不住传来的打铁声引得心神不宁——倒不是说那打铁声如何扰人,只是他一心盼着碧落修复如初,心下自难免有些患得患失。
那天,打铁声响到了大半夜,凌冱羽也跟着守到了大半夜——白冽予和东方煜当天一早便动身出山与族中联系,小谷内自然只余下了魏云生和他一老一小相对两瞪眼——直到丑时左右,魏云生才出了锻冶房,将一个以布包裹着的长条状物品扔给他后便自回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