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凌冱羽心思数转,身侧的白冽予也由师弟的表情猜出了他的想法。唇畔笑意因而勾起,他抬手揉了揉师弟发丝,笑道:
「华丽些有什么不好?若换成是炽,有这么把华美气派的兵器还不高兴死了?你今后也是要在江湖上闯出大名号的人,又岂能执着于这些小事上头?若仍有些在意,不妨便以此剑为目标,务求使自个儿能培养出与『靖寒』相衬的气度吧!」
「嗯。」
知道这确实是他的小老百姓心态作祟,凌冱羽颔首应了过,不想心下几分豪情壮志才刚升起,紧接着入耳的一句,却让他当场「噗」地喷笑出了声——
「真要拿兵器作文章,西门晔和那把『绝尘』才真谈得上『不相衬』三字。绝尘扇白如雪,持扇的人心思却比墨还黑。」
说出这番话的并不是向来言词锋利的白冽予,而是平时被公认为品性温良敦厚的东方煜——他向来不怎么喜欢西门晔,一来是因为对方的脾性;二来是因为对方对情人的不假辞色。虽说后一项和对方这些日子来一直被冽玩弄于手掌心上有关,可对总是将情人捧着护着的碧风楼主而言,可以理解是一回事、能否原谅又是另一回事。
是以眼下提及兵器之事,忍不住便顺着「相衬」二字奚落了西门晔一番。
他这话一出口,饶是凌冱羽每每思及西门晔便心绪低落,却仍克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同样听着的白冽予倒是颇为平静,一个回眸正想调侃身旁的情人几句,可双唇方启,身子却已忽地为之一顿。
只是他向来精于掩饰,面容之上神色如常,仅是于片刻沉默后,出声唤道:
「冱羽。」
「哈、等……哈哈……什、什么事,师兄?」
「过些日子见着西门晔时,别忘了用这番话好生奚落他一番。」
「……嗯。」
虽知师兄是在提醒自己即便在面对西门晔时也不要失了现下的心境,可这话无疑提醒了青年即将到来的别离,让先前才刚开怀大笑的凌冱羽心下几分离愁别绪升起,应着的音调亦因而添上了几分落寞。
明白师弟的不舍,白冽予低低一叹,却没特意出言开解什么,而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叮嘱道:「你鲜少于岭南之外活动,眼下手中拿的也非碧落,倒也无须过于担心身分暴露之事。只是海天门毕竟仍潜伏于侧,此去京城,你还是尽量避开大路沿山林前行为佳。
如此,以你在潜伏追踪和野外行动上的优势,即便遭人蹑上,也必能顺利将对方甩开。」
「我明白,师兄。」
凌冱羽对白冽予向来言听计从,一时却也未深思这番叮嘱背后是否有所含意。可他怎么也未曾想到的是,自个儿应答的音声方落,便听得师兄的音声再度响起,道出的,竟已是别离的言词:
「你要上京,继续跟着我和煜到县城也只是平白绕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咱们便在此分手吧。」
「师兄——」
青年虽早接受了彼此即将分别的事实,可陡然听得师兄竟打算在此地便和自己分头行动,呼唤着的音调不舍之外更带上了几丝错愕。
只是白冽予会直言出口,自然是心意已决。当下摇了摇头让师弟莫再多言,而后一个抬臂将其轻拥入怀。
「见到西门晔后,提醒他一件事儿……海天门既然有意拿流影谷作为借刀杀人的那把刀,那么整个计策中最大的障碍,自然便是他这个太过有才能的流影谷少谷主。对付海天门,尽早解决,总好过夜长梦多。是要一网打尽还是速战速决以求稳妥,便端看他如何衡量了。」
这番嚼咐几乎可说是低喃着在他耳畔道出的。青年心绪低落,一时却没注意到师兄行止的反常之处,多少带着分不甘愿的一声低应后紧紧回抱住了对方。
——足过了小半刻,离情依依的青年才终于松开了手。
「那么,冱羽便先行一步了……告辞。」
即便不舍,即便突然,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仍令青年选择了遵从。依礼一个抱拳话别罢,他不再多留,足下轻功运起、一个旋身提剑转往北方去了。
凌冱羽身法迅疾,不到片刻,那身影便已隐没于林木之间。目送着师弟的背影渐远,直到那足音已出了自个儿感知之外,白冽予才收回了目光。也在同时,原先始终静默地看着一切的东方煜欺近,单掌轻捧起情人面颊,可脱口的,却是迥异于如此旖旎举动的一句:
「出什么事儿了,冽?」
会这么问,自然是因察觉了情人的反常之处——不论是突如其来地要求师弟分头行动,亦或是别前动作稍显暧昧的嘱咐,都透着几分不寻常的味道在。听着如此,白冽予面上一个「果然瞒不过你」的苦笑扬起,却是一个靠后将背抵上树干,抬手勾揽上情人脖颈将其拉近。
如此态势,任谁瞧着都会认为这是一对爱侣之间在耳鬓厮磨、抵死缠绵。可当两张容颜相距不过寸余之时,自白冽予口中道出的话语,却足以令任何情热在瞬间降至冰寒——
「门主在附近。」
「什——」
虽说察觉情人行止有异之时,东方煜心底便已多少有了些准备,可乍然入耳的「门主」二字却仍让他瞬间寒毛倒竖,本能地便待惊呼出声。好在白冽予对此早有预期,当下略一凑前以唇封住了对方音声,直到前方的身子稍为放松了原先紧绷的力道后,才结束了这个稍显轻浅的吻。
「我并非听见、亦或瞧见门主的音声形迹,而是本能地起了一种对危险的警觉——这种程度的威胁性,我只在门主身上感觉到过。之所以让冱羽先行离开,一是不想将他牵扯进来;二是想借此测试门主真正的目标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