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在场的都是年轻的高级干部,其中虽有一部分人已由几年前成双刺杀事件中得知他的真正实力,却有更多是仍有些不明就里的人,是以见白冽予身处冷月堂中,面上都不禁透出了几分讶异之色。
只是众人面对这名二庄主的神情虽有所不同,眸间却都带着几分慌乱和忧虑……知道这便是今日有此一折的症结所在,白冽予幽眸微凝缓缓由众人面上一扫而过。那眸间隐透着的锋芒与沉色让几人都不由得心头一颤、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纵然外表看来还是昔日那个病弱难持的绝代佳人,可青年眸中流泻而出的威势,又岂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所能拥有?即便是知晓他李列身分的几名干部也都给震慑了住,竟是半晌也无从开口。
知道自个儿情绪还是有些失控了,白冽予低不可闻地轻轻一叹,暗暗调息平复下仍有些微紊的心思,而在拢了拢颊侧垂落的发丝后,以手支着下颚、双唇轻启:「人都来了,就无须再顾忌其它……出什么事了?」
「启禀二庄主,今晨岭南送来消息,行云寨被灭后,柳林山庄和流影谷正式宣布合作,并将以柳林山庄大小姐柳胤和流影谷少谷主西门晔的联姻进一步巩固双方的关系。」
首先开口的是常乔。他是少数知道白冽予就是李列的人,和白炽予关系又不错,对这个二庄主的认识较深,自然比其它几名同僚要来得好一些——事实上,今日会「转战」此地,便是他提的议。
「听闻此事后,大庄主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内息走岔当场呕血,刻下已然回房歇息。只是大庄主对岭南之事仍未有所决断,莫长老又不在庄中,属下几经思量,只得前来寻求二庄主裁示。」
「裁示什么?」禀告的音声方歇,便听得前方低幽音色响起,语调淡淡,却不似话中所言般带有询问的意味……出声的自然是白冽予。眼下当务之急乃是稳下眼前一帮干部的心,故他虽也有些忧心兄长的情况,却还是将之压抑了下,神态沉静自若如旧地开了口。
可略显难测的音调搭上这么一句不似询问的询问,却令听着的常乔微微一怔,偏又想不出自个儿的话有哪里不对劲,只得战战兢兢地续道:「山庄与行云寨自来交好,眼下行云寨遭流影谷剿灭,咱们又岂能袖手旁观?就算没法把被抓的人弄出来,至少也得想办法出手救那些个仍逃窜在外的成员——」
「然后呢?让流影谷来一招人赃俱获,顺理成章的把贼寇的身分冠到山庄头上?」依旧无甚起伏的音调,可正是这样平淡的一句反问,把常乔和后头一帮存着同样心思的干部们给骇了住——倒不是他们都笨到想不到这一点,只是擎云山庄毕竟是个江湖色彩极浓的组织,庄中人也都习于以江湖义气对事,一时却忽略了流影谷的官方身分和手段。
一想到西门晔的心计和手段,己方若冒冒失失地出手,只怕真会落入他的算计之中,几名干部都不禁有些后怕,也对眼前向以容貌出名的二庄主添了几分敬畏。
见他们已然明白,白冽予眸光微垂,轻声道:「今天你们会如此慌张,想来因为行云寨被灭,山庄顿失臂助的缘故了?」
「是。」
「那么,这个『臂助』一失,对山庄究竟有什么直接的影响?」青年淡淡问。平静的音调似有些不经心,却令在场的干部们瞬间语塞,一时竟想不出任何答案。
不错,打八年前白炽予「资助」了行云寨千两黄金后,擎云山庄便开始和这个岭南的新兴势力有了往来……只是,当年的行云寨不过是个刚成立一、两年的小组织,又打着义贼名号,哪能谈得上对擎云山庄有什么帮助?说是往来,更多的却是擎云山庄在单方面资助、扶植对方……直到这几年行云寨一统岭南诸寨后,才多少开始有些实质的利益产生。
如今行云寨覆灭,山庄确实少了一个盟友,往昔的扶持也算是打了水漂,却很难说得上有什么直接的冲击——江湖上会因此事而掀起怎么样风波和议论自然另当别论。
可单就山庄手头上的两大营生:水运和保镳业来说,除了运镖到岭南时可能没法像行云寨还在时那样平稳顺当外,基本上是没什么变化的。
往岭南的委托本就只占整个保镳生意的一小部份,勉强称得上有实力的山贼们也先后在行云寨的收编及流影谷的肃清中消亡……剩下的全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毛贼,又岂有胆对擎云山庄的镖出手?想到这,先前仍忧心忡忡的几人均已豁然开朗,对白冽予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次也不用常乔牵头,一旁某位负责运镖业务的干部便已主动开口,问:「那么,依二庄主之意,是让咱们以不变应万变了?」
「不……该有的应对还是不能少。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山庄上下、以及合作的各大客商和门派……从现在开始,山庄将暂停一切扩张势力的举动,专心稳固现有的地盘和势力。只要根基打稳了,任凭他外头风雨飘摇,咱们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波及。」顿了顿,「当然,除了安抚山庄上下这点须得即刻执行外,其它几点等飒哥好些后再行裁夺也不迟。」
会有此言,自然是考虑到几名干部对他的信任程度而发——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尽管兄长平日的决策很多都是出自于他的安排、谋划,可这些事务终究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自然还是得由兄长做最后的决定。
几名干部自然也清楚这点,当下齐齐应了声「是」,初来时悬着的心已然踏踏实实地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