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趟前来的主因虽已得解,可对着这个平时难得见上一面、表现却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二庄主,几人反倒有些舍不得离去了……此时青年已多少收敛了先前迫人的气势,却也未刻意装出柔弱的姿态。略显憔悴的丽容衬上淡定睿智的气度,让心中已对他有所改观的几名干部不由自主地瞧出了神,就此完完全全地给慑服了住。
好在几人能成为山庄干部,些许自制能力还是有的。眼见二庄主正支着下颚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几人都不禁微微红了脸,连忙低下头挪开了视线。
「二……二庄主,属下尚有一事想问,不知能否……?」
「但说无妨。」
「是……二庄主方才提到,要咱们以稳守、深根为第一要务,但眼下柳林山庄与流影谷结盟,实力绝非以往所能比拟。若他们开始向山庄的地盘扩张,难道咱们就真的光守着而不反击吗?」
「和流影谷结盟的柳林山庄的确不是以前的柳林山庄可比,但现在的岭南又何尝是过去的岭南?」说着,白冽予略微坐直身子,取过一旁下属送来的清茶提杯轻啜了口,「行云寨在岭南的名声极好,对商家、百姓的助益亦远大于柳林山庄。眼下行云寨被灭,不仅岭南的江湖形势会乱上好一阵,在民间也会引起不小的风波……在此情况下,积弱已久的柳林山庄,只怕连安内都来不及,哪还顾得上向外扩张?至于流影谷么……」青年音调微沉,淡淡道:「他们不会花太多心力在岭南的……流影谷内的倾轧极盛,若西门晔真继续留在岭南,只怕他这少谷主的头衔也留不久了。没了西门晔,无论他们派来接手的是何人,都玩不出太多花样的。」况且……他和西门晔,也未必会就那么敌对下去。
思及先前由远安传来的情报,以及在京城的那一趟遭遇,白冽予心绪便是一阵郁郁。
只是这些自然不能表现在一众干部面前。见他们面露了然却仍有些欲言又止,想来还是对己方不能有所反击之事感到憋屈,遂轻轻一叹,松口道:「咱们可以抨击流影谷坏了江湖规矩,可以暗中放出流言为行侠仗义的行云寨叫屈……但明面上,却不能让流影谷有抓到任何把柄的机会。我知道你们觉得这样有违江湖道义,但事实上,山庄并不欠行云寨什么……行云寨能有那样的成就,少说有一半是靠着山庄的帮助。作为盟友,山庄已付出极多。你们可以惋惜,可以义愤填膺,却不能因一时义气而拖上了整个山庄……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了。」知道二庄主说得不错,擎云山庄的确没有什么亏欠之处,几名干部心情虽仍有些低落,却仍是恭敬地应了声表示明白。
见他们心结已解,目的已然达到的白冽予遂一个挥手,道:「好了,你们退下吧。冷月堂可不是拿来议这些事儿的……常乔,个中的规矩你清楚,离开后莫忘跟其它人说一遍。」
「是。」只要是个人都看得出青年面上的疲色、又听他下了逐客令,已无其它要事的几名干部自然不好继续叨扰。极其恭敬地行了个礼后,几人当即告退、离开了冷月堂。
但主位上的白冽予却未就此离去,而是静静靠坐在太师椅上,因常乔先前禀报的话语而陷入了沉思。
依其所言,飒哥身子不适的主因还在于今晨送来的那份情报……同样的情报他手上也有一份,上头提到的发展都还在他的预期之中,回庄当日也已和兄长提过,当无有此异变之理……真要说有什么是在意料之外的,也就只有北谷南庄彼此结盟之外,还让两名年轻当家订下婚约这点。
柳胤是柳林山庄庄主柳青建的独生女,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养大,这些年也一直是以少庄主的身分逐步接手家中事业。由于他行事颇为「自爱」,冷月堂也曾疑心过他的性别,却始终没能确认,不想却是在这种情况下得到了证实。
可若真是因这桩婚事而让飒哥心乱至斯,事态就有些微妙了。
白冽予虽早知道北谷南庄可能结盟,却没怎么将此事放在心上——可眼下涉及到兄长私隐,事情自然有所不同……一想到白飒予那番反应背后可能隐含的意义,青年便不禁有些头痛了起来。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只怕莫过于此吧?只是兄长才刚受了打击,他也尚未弄清此间状况,自然不好冒然前去逼问。
也因此,思忖半晌后,白冽予终还是放弃了前往探视兄长的打算,转而回到书房继续先前未完的工作,并开始寻找起那个让兄长心乱若斯的真正原因——
答、答。
隐约入耳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大雨初歇后水珠自檐下滴落的阵阵声响。
缓慢、规律,而连同雨后更显清新舒凉的空气,让初醒的神智很快便又为浓浓睡意所掳获。
一如过往每一个平静安稳的午后或清晨。
令人眷恋的宁适充塞心头,让记忆深处隐约存着的几许哀恸懊悔遥远得彷若不真实的梦境……本能地不愿去分辨那份疼痛的来由,还想在榻上多缠绵些时候的凌冱羽困倦地欲拉起被子遮挡外边灿亮的阳光,怎料手臂却是一阵酸软,竟连动一动都十分勉强!
他乃是习武之人,自然因身子有此异状而瞬间清醒不少。只觉手臂之外,整个身子亦是又酸又疼,竟连一丝气力都提不起;平日积蓄真气的丹田更是虚荡得可怜……比之与人大战三百回合还要糟上许多的状况让凌冱羽隐隐察觉了什么,可待要细思,仍然昏沉难当的脑袋却是阵阵钝痛袭来,胸口亦随之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