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下来得突然,一旁的白堑予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冽予给他这等足称轻挑的举动调戏——如此举动同样大出了青年意料之外,却因眼下「不会武」的这个事实而只得忍下了闪躲的本能。直对向西门晔的容色微沉正待发作,怎料旁边却已先一步响起了熟悉的音声——
「少谷主可是即将订亲的人,做出这等轻挑的举动,难道就不怕惹人闲话么?」
这音声一出,当事的两人神色俱是微变——西门晔是带上了几分兴味,白冽予却是沉下了原先本就略显不悦的神色。好在他还记得眼下正是大敌当前,几分冰霜罩上无双容颜,他一个抬手轻推开了西门晔抵于自个儿下颚的扇端,而后将目光对向了那个「仗义直言」的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这趟因故未能与白冽予同行的东方煜。
这趟以「柳方宇」身分前来的东方煜早早便到达了柳林山庄,好不容易盼着情人到达,正想借故来「认识」一番,怎料见着的却是这么个足称调戏的场面,而让他明知不该,却还是忍不住出言喝斥了西门晔的所作所为。
可这样的状况无疑正中了对方下怀——西门晔方才会有那番动作本就是为了测试白冽予的反应,现下多了个试探的筹码,自是没有继续僵持下去的必要。当下收回了引起争议的那只手,唇畔深笑勾起,他若有所指地朝青年道:「对了……这位柳方宇柳公子可是李列的挚友。如果找他谈谈,说不定他也会和某有相同的看法呢?」
「少谷主若有此『雅兴』,尽管试试不就得了?」若白冽予今日还瞒着东方煜自己的真实身分,对这等情况自会难免惊慌。可眼下却非如此……适度地表现出了几分因愠怒而起的冰寒,他清冷面容对向已然迎上前来的「陌生男子」,一个施礼道:「在下擎云山庄白冽予,久仰柳公子盛名了。」
「能与二庄主见面本是柳某的荣幸,二庄主无须如此客气。」顿了顿,他有此心虚地避开了情人略带怒色的面容、转而对向了一旁的西门晔:「少谷主不对方才的失礼举动做个解释么?」
「方才确实是某举措失仪,某在这里向二庄主致歉。」以西门晔的性子,道个歉自然算下上什么大不了的事,动作自然十分干脆。
只是还没等东方煜有出了口气的感觉,紧接着入耳的话语,却让他开始大大后悔起自个儿的冲动……
「柳兄对二庄主倒是颇为关心……却不知李兄今此怎未与柳兄一起?」
「冽……李兄弟另有要事,故未曾前来。」
「是么……」意料中的答案让西门晔笑意转深,眸中亦是一抹锐芒闪现:「某方才才和二庄主言及李兄之事呢……论及对李兄的认识,这江湖上怕是没多少人比得过柳兄了。却不知在柳兄看来,二庄主是否与李兄在神态语调间略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柳某与二庄主不过初见,自然不好妄下论断。」见自己果真好心办了坏事,东方煜心下暗叫不妙,却仍只得这般婉言回答了对方的提问,「不过二庄主不擅武艺,李兄弟却是身手不凡,这等不同可是明摆着的,少谷主却在此事上多做联想,不是有些奇怪么?」
「或许真是某多心了吧。」知道柳方宇已经有了防备,不论事实如何都很难马上有所突破,西门晔遂也不再穷追猛打,淡淡回了句后便将话题就此带了过。
「今日与二位一番畅谈委实令某收获良多……某尚有要事须得处理,话就说到这儿吧。」言罢,打算见好就收的流影谷少谷主一个拱手正待转身离去,白冽予却已先一步出言相阻:「且慢……冽予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少谷主成全。」
「喔?」
「此次流影谷能这般轻易便洞察行云寨的虚实并克服机关的阻拦一举成功,想来定是有十分高明的内应相助所致……此人想必是少谷主手下极为优秀的人才吧?不知冽予是否能有这个荣幸见上一见?」青年此时已然恢复了先前的淡然清冷,脱口的言词音调亦十分平常。
西门晔虽因听得那「内应」二字而有些触动,可见对方神色平静,便也强自压抑些心头涌动的情绪,答道:「事涉敏感,恕某无法答允……二庄主的称赞,某在此替他谢过便是。」
「那真是可惜了。」见他出言婉拒,白冽予似有些惋惜地微微一叹,「不过仔细想想,那位内应的手段固然令人钦佩,可被他欺瞒背叛的人想必十分难受吧……冽予也曾有过类似的经验,至今犹自难以忘怀呢。」
看似不经心的话语,却字字句句直指痛处,饶是西门晔一直防备着他可能的试探,却仍是因入耳的言词而瞬间僵住了身子……交错着憎恨与伤痛的清俊面容于心底浮现,纵已紧握双拳竭力克制不让情绪流泄,眸中却仍难以自禁地浮现了浓浓的伤痛与挣扎。
而这一切,自然分毫不差地落入了特意营造出如此局面的白冽予眼底。
思及先前见着的、师弟憔悴而难掩郁色的面容,心下几分报复的快意升起,却旋又因两人间必将绵延下去的纠葛而转为有些无奈的一叹。
「就盼这位可怜人不至于被憎恨蒙蔽了理智,从而失了本心才好。否则他就算侥幸留下了一命,怕也是极难寻回以往的平静了。」语调因发自心头的怜悯而转为和缓,可脱口的言词却只是让听着的人又一次受到了重击……
忆起彼此曾有过的约定,以及诀别当日青年带泪的面庞,连月来始终压抑着的情绪几欲溃决,而让他虽明知自己已完全落入白冽予的陷阱之中,却仍只得匆匆道了句「告辞」后便即快步离去,只留下一众擎云山庄的人马与东方煜待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