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双方从离开岭南后便一直分头行动,东方煜还是直到现在才知晓两人易容的模样,也因而在入房的剎那有了瞬间的停滞……不过对情人的熟悉仍是让他在短暂的微愣后迅速认出已掩去了无双容颜的青年,而在确认房门已然关好后大步上前猛地将青年由座位上拉起,一个俯首以唇封住了那双睽违多时的唇瓣。
在岭南的那段时间里,东方煜虽曾因先前的一番「仗义」而得了前去拜访情人的理由,但也顶多是见见面互诉情衷聊表相思而已,哪可能有什么缠绵的机会?更别提两人见面时谈的更多是公事而非私事了。也因此,忍耐多时后,总算回到自个儿「地盘」上的东方煜自然再难按捺、无视于情人面上的易容就这么深深吻了下去。
他忍耐了多时,白冽予自也不例外。熟悉的气息与撩拨让先前犹自苦思难解的青年瞬间软了身子,双臂寻求依凭般紧紧攀上情人脖颈,原先被动承受的唇舌亦熟练地展开了「反击」。不用多时,原先还弥漫着沉肃之气的屋子便转而为旖旎春情所充斥,让完全给晾在一旁的白堑予终忍不住有些尴尬地轻咳了声。
两人毕竟不是全然忘我,一听着少年的「暗示」登时醒觉、难分难舍地松开了原先交缠难分的唇……只是唇分了,缺乏「滋润」过久的东方煜却仍难以就此罢手,朝一旁的白堑予递了个歉意的目光后便维持着相拥的姿势拉着情人重新入了座。
「你们到得真巧……今日我才刚拿到远安方面送来的情报,而且还是关于高城的。」
「喔?」
入耳的言词让先前还在商讨此事的白家两兄弟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子,而在对望了眼后、以白冽予代表着续问道:「怎么样的消息?」
「是他和西门晔遇上的经过……事情就在天方事发后不久、你我正在赶往东北之时,他偶然救下了一名因为犯了过而险些被打死的男娼,这名男娼便是高城……西门晔本无意插手,但高城似乎掌握了什么情报,让西门晔终还是将他保了下。之后他们便一同离开了远安。等下一次高城再度现身时,已是他随着西门晔来岭南做戏的时候了。」
「这么说来,高城或许真如咱们所推测地握有关于霍景的情报,所以西门晔才会保下他,并在之后展开了相应的计划……」
说到这儿,白冽予突然忆起了什么,原先犹带沉思的神情立时转为凝重。
「你说他本是男娼?」
「没错。」
「是哪家男娼馆的?」
「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菊芳——」
话音未尽,便因思及什么而为之一震:「等等,菊芳楼?冱羽之所以会赶回岭南,不也是因为从菊芳楼听到了情报吗?我记得他是为了找他那个远亲哥哥才去的。这么说来,莫非……」
「……多半吧,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海天门如此自信能靠着这种手段成功……」
伴随着那个先前始终给忽略了的「关键」得解,白冽予神色一沉,幽眸亦随之染上了几分厉色。
「那个『高城』……多半便是冱羽苦寻多时的远亲哥哥『云景』吧。以他的性子,对此人必不会有所防备,自然也给了海天门可趁之机——」
伴随着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自天际四散纷飞的,是绵绵密密的细雪。雪落无声,却缓慢而确实地,将世间的景物罩染上了一层银白。
望着那因单调而略显寂寥的景色,感受着那暌违多时的寒意,西门晔探掌接下了已持续了好一阵子的雪,而在瞧着那一抹银白在掌中化为透明后,几不可闻地逸出了一声低叹。
离开柳林山庄、离开岭南,也已是一个月前的事了。
时入深冬,越是远离那四时皆暖的岭南,那种冬日的萧索与寂冷之感便越发鲜明起来。再加上今年冬天的雨雪颇丰,饶是一行人已尽可能地加快了速度,却仍因积雪与雪融后泥泞的道路而拖慢了北返的进程。
好在一个月过去,他们总算到达了江北,距离流影谷和擎云山庄势力交会的淮阴也只剩下几天的路程。只要撑过这几日,到达淮阴后,不仅队伍的实力可以提升、来自擎云山庄的威胁也大大降低。届时,他们便再不需如眼下般时刻忧心着可能的劫囚。
只是,合该让人大大松口气的事实,于西门晔心底勾起的,却是迥异于此的复杂与沉郁。
因为这所谓的「顺利」甚至是「成功」的背后所蕴藏着的意涵。
打从决意让冱羽远离这场是非开始,西门晔就从没想过要擒住对方,更别提像这般押着对方返回流影谷了。可接二连三的状况却迫使他不得不擒下冱羽,不得不如这般……限制住那双本能自在翱翔的羽翼,拘束着将青年押往那个过于污秽的囚笼。
那个……他从小生长着、抗拒着,却又满心期望着能将之壮大的地方。
流影谷。
从官方的立场而言,在他的刻意操弄下,冱羽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罪名,自也不至于因此而面临发配边疆或处斩之类的重刑……只是官面上的罪虽轻,却不代表冱羽便能就此从容脱身——不论是那行云寨三当家的名头,或是黄泉剑传人的身分,即便流影谷内部对行云寨颇有些不层一顾,却仍无法轻忽凌冱羽这个从各方面来说都十分优秀的年轻高手。
在此情况下,招揽自成为了必然的动机……这也是西门晔用以解释自己之所以如此优待青年,而不是用手铐脚镣加以「招待」的缘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