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次有么弟一同随行,要隐藏形迹自然比平时要来得方便许多……问题只在于该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和冷月堂的联系下达相应指令,却又不至于为海天门方面察觉而已。
只是……思及本该平安落幕的一件事却因海天门的介入而牵扯出这么多的麻烦,更让已受到不小打击的师弟再次面临被背叛的痛苦,白冽予心下便是一阵愤怒,周身亦不由自主地流泻了几分迫人冷意。
眼下他和师弟所处之处乃是碧风楼旗下的产业,所待的又是东方煜事前便让人备好的隐密厢房,只要不是闹出太大的动静,就算争执什么地也不至于教外人听见才是。只是白冽予向来惯于隐藏情绪,即便刻下带着的是经过么弟巧手易容后仅算得上普通英俊的面容,也没有刻意压抑的必要,但呈现于青年容颜之上的,却仍旧是那样瞧不出一丝异常的平静。
但这些天来一直跟在他身旁的白堑予,却仍敏感地察觉了兄长的变化。
望着那张连半点怒气都瞧不出的容颜、感受着身旁传来的、那种让人本能地感到畏惧的森冷气息,少年一方面再次对兄长控制情绪的能耐感到了深深的佩服,一方面却也忍不住有些担心地抬掌轻拍了拍兄长背脊。
「他一定会没事的,哥。」
同样改换容貌「扮演」却依旧保持了兄弟身分的少年柔声安慰道,「西门晔也不是笨人,若非有所疑心,也不会不顾他人非议地将凌大哥安排在自己身边了不是?」
「……问题是,让他跟在西门晔身边,就代表他一定安全无虞吗?」
「哥的意思是……」
「姚峰成的部分暂且不谈。对于那位跟在西门晔身边的小厮『高城』,你有什么看法?」
「看法?这……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孤僻怯弱,但对西门晔却十分忠心。我曾借着冽哥的事在他面前出言抨击西门晔加以试探,他虽仍显得有些气弱,但却实实在在地反驳了我的话,还说西门晔曾经救过他……」
回想起当时假扮成侍女同那名死气沉沉的俊秀管事相谈的情景,白堑予叙述之余心下亦是好奇大起,问:「哥,你认为这件事与他有关?」
「只是有些疑心而已……当时柳林山庄的人曾说过,决定是姚峰成下的,但高城也帮着完成了相应的手续。可事实上,当初若非有高城帮忙证实那『情报』的可能性,又处理了一应事宜帮着姚峰成下达命令,流影谷即便有所行动,也绝对无法像当日那般赶得如此恰巧。可以说,高城的地位虽然不高,却是当日行动能够达成的关键。考虑到这点,他的立场自然十分微妙。」
白冽予淡淡道,眸光却因思及可能的凶险与阴谋而转为幽暗。
「西门晔以『霍景』身分置身岭南时,高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当管家……虽说这么个角色的存在确属必要,可他会选择这个『高城』作为人选却有些奇怪。今日若换作是我,怎么也会挑个派得上用场的得力下属同行,可高城显然不属于这个范畴……如此推想而下,西门晔之所以会让高城而非自身的得力下属同行,就代表高城身上一定有某些对『任务』而言至关紧要之处。」
「至关紧要……对了!西门晔要想成功扮演『崔京云』,不光得要了解此人的交游往来,也得对此人的生活习惯有所了解,否则如何能骗过本就认识『他』的人?这么想来,说不定高城其实是霍景的手下,只是因这件事而……咦?」
只是白堑予这番揣测的话语未完,便因想起了某个矛盾之处而戛然休止。
高城对西门晔十分忠心——这可是他自个儿说出的结论。如果高城其实是霍景的人,这两点不就相互矛盾了吗?又如何能……
本以为多少能派得上用场的推测就此碰壁,让本还有些兴致勃勃、信心满满的少年忍不住一阵丧气。反倒是一旁的白冽予似乎因此想通了什么,抬手鼓励似的拍了拍么弟的肩。
「你说得很好……还记得高城曾说的、『西门晔救过他』这点么?如果他的确是霍景身边的人,却因故出事而被西门晔所救,事情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不论是西门晔选择海青商肆作掩护的原因,或是高城角色如此奇异的理由……」
顿了顿,「如果他真的曾是霍景身边的人,就代表他也必然与海天门有所牵连,只是程度深浅的问题而已……可惜咱们对他的了解不够,否则便能由他性格上的弱处与习惯找出海天门可能趁隙而入的机会,并加以利用或防范了。」
「嗯……不过高城又不会武功,想直接出手刺杀凌大哥必定没可能得手;就算改成下毒之类的手段,凌大哥也不是毫无江湖经验的人,哪可能一点防备都没有?更别提西门晔多半时刻在旁护着凌大哥了……相较之下,我还觉得咱们的营救计划更有难度一些呢!」
「这倒是……不过海天门方面如今掌握的情报仍远多于我方,所以咱们仍旧不能掉以轻心,必须尽可能地多搜集一些情报才是。」
如此一句将方才刻意引导么弟做出的分析做了总结,白冽予轻啜了口茶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心思却未因方才看似有了结论的谈话而得以定下,反倒是不住
动着、而连同某种不安逐渐于心头漫开。
就好像……有某个关键夹藏在其中,却给他忽略了一般……
可还没来得及深思下去,一道由远而近的足音便已先一步攫获了青年的注意。不消片刻,但见房门由外而启,情人熟悉的身影亦随之映入了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