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着?她,喉结轻滑,哽下?了已至唇边的话语,本来幽深的眸色忽而呈亮了几分,仿若玄夜中明灭的星光。
清操莞尔。
比西子
次日清晨,孝瓘没有再坚持骑马赴邺,而是请驿置备了马车。不过?他也叮嘱了清操,武将视战马为性命,万不可再做出伤害战马的事来?,清操悻悻点了点头,说了句“知道了”。
那边的尉相愿却对她直挑大指,“还是嫂子有办法。”
清操不禁红了脸。
孝瓘到了邺城,先去太极殿拜祭大行皇帝,礼数冗长繁复,直至午后。尚来?不及用饭,便除缞服,进宫叩谢皇恩,随后换了裲裆甲,到领军府报道。
领军大将军是驸马都尉可朱浑天和,因?尚东平公主而成?为高?洋心腹,进而成?了顾命辅臣。此时他正和前左卫将军薛孤延大声争吵。
二人?见了孝瓘,却是不吵了,薛孤延竟还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
“我当是新来?的领左右将军是谁,原来?是你!”薛孤延摸了摸当年在齐王府被孝瓘刺伤的脖颈,想?起这孩子那时就跟这帮汉人?混在一起,如今杨愔不但允他入领军府,更是同意他在禁中当值。而他内侄,却被可朱浑天和逐出领军府,不禁更多了几分忿恨,“我也在肆州干过?,那儿的小娘长得还真他妈不如你!你现在是咱大齐最标致的美人?儿!”
可朱浑天和则打量着孝瓘,“今日面圣,你为何不着朝服?”
“式样错了,已转主衣局重做。”
“错了?”
这面容纤弱的少年虽在肆州拼死?护驾,得到首辅杨愔的允许进入领军府,但他终究是高?孝瑜的亲弟,高?洋生前?对他也没有如安德王一般特殊的恩典,实在不知他站的是哪一队。
“不会做成?女式象服了吧?”他讪笑?着略作试探。
孝瓘微微一笑?,隐忍未答。
“你明日辖武威,熊渠,鹰扬三队随驾禁中,记得天子若驾临正?殿,只有大臣夹侍,尔等执杖不可擅入。
孝瓘早先做过?通直散骑侍郎,宫中的规矩自是懂得,遂点点头。
他自领军府回来?,清操请来?的大夫已侯在门?外,却还来?不及号脉,便有属官呈来?肆州继任刺史拜谒的帖子。孝瓘无奈,只得到正?堂与之会晤,二人?做了交接,还特别提了寒门?察举之事,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再回后寝,已是月上中天。他甫一进房,便倚门?滑了下去,清操大惊,忙跑过?去扶,但见他脸色比外面的积雪还要?白上几分,颧骨处有些潮红,额头亦是滚烫。
“四郎!四郎!”清操唤了他两声,见他缓缓睁了眼,“你这是怎么了?”
“饿了。”他唇角努力扯出一丝笑?意,声音依旧低弱,“从早晨饿到现在了。”
“领军府也太抠了,怎么还不管饭?”她嘴上陪着说笑?,心下却是担忧,正?要?往屋外唤人?搀扶他起来?,却被他止了,“自己能行。”
清操知他要?强,便顶在他腋下,一手揽了他的腰,由着他借力起身。
“你看?着那么瘦,怎么抗起来?这么沉!”清操抱怨道。
他比她高?出许多,她搀扶起来?自是吃力。孝瓘不禁红了脸,赶紧道了歉,又道:“要?不叫个人?来?吧?”
清操轻声一笑?,学他的口吻道:“自己能行。”
终于到了床边,清操让他歪靠在床边,除了外面的衣衫,摸着他的内衣因?虚脱被汗透湿了,忙去拿了件寝衣想?帮他换上。
除却新婚那晚,他从未在清操面前?褪过?衣,不禁窘道:“我……我自己来?……”
清操也不与他争辩,只转身从水
盆中沾了条绢巾,回来?静立在他面前?,瞅着他低头不语的将那寝衣换好了,才走上前?扶他躺好,盖了锦被。
“你发烧了,用冷水镇一镇。”她说着将绢巾覆在他额上,又帮他松了松发髻,伸手在他太阳穴上轻轻的按,“头疼不疼?”
她的手指纤细而冰凉,力度也恰到好处,孝瓘只觉得十分舒服,眼皮渐沉,他却在失去意识前?的一刻,轻轻吐了句“谢谢”。
“来?,不是饿了吗?我扶你起来?喝些粥吧?”再睁眼时,清操手中已端了碗清粥。
刚回来?时,孝瓘虽嘴上那般喊饿,其?实身上极难受,根本吃不下去什么;却又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只得勉强坐起来?,谁料才吃两口,便觉腹内绞痛,他一把推开清操,扶着床沿,对着唾桶狂吐起来?——他腹中本没什么食物,呕出来?的尽是些青黄之物。清操皱着眉,轻拍着他瘦硬的脊背,好半天他才翻了身,闭目靠在隐囊上,胸口起伏不定。
他零落的发丝粘贴在脸上,才换的内衣遢湿在胸口,人?便似方从水中捞出一般,清操见他这模样,不禁红了眼圈。
“这……怎么又吐了?是不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没事……我睡一睡便好了。”
“你病成?这样,明日不要?去领军府了吧?”清操边问,边用巾子蘸干他额上的汗珠。
孝瓘闭目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