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瓘示意下属追上?去护卫,叱利骚刚想作声,便发?现颈上?的剑又紧了几分,他?抬头望了望孝瓘,这?少年的脸纤白?如玉,目光却凛冽如戈。
眼望着车驾走远,孝瓘才收了剑,拍了拍叱利骚的肩膀,“速速出宫去吧。”
叱利骚呆愣的望着他?带领余下的甲兵离去,他?才意识到宫中要出
大事了。
他?领兵慌忙往东门去,迎面撞见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平秦王高归彦押着几个囚笼,气势汹汹直奔云龙门而来。
笼中人俱是满身血污,奄奄一息,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那几个血人竟是首辅杨愔,领军大将军可朱浑天和,还有?侍中宋钦道!
“叱利骚!同去昭阳殿!”高归彦大声喝道。
叱利骚再次揉了揉眼睛——平秦王高归彦亦是辅政大臣之一,他?从领军大将军擢拔为司空,是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
“常山王造反了!高归彦也反戈了!快擒了这?几个反贼!”可朱浑天和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声嘶力?竭的吼道。
就在叱利骚犹豫不?决之际,长?槊已狠狠刺入他?的胸膛,而发?力?的人正是时?常一起与他?值戍的武卫将军阿那肱——昨晚他?们还一起偷喝了一整壶葡萄酒。
失去头领的甲士张皇无措,唯一能?做的也只有?目送这?些龙子权臣如浊浪般涌向云龙门了。
孝瓘率左右府兵护送太皇太后至昭阳殿。
殿内聚集了数十位朝中重臣,殿廊及院内站满了皇帝的亲属羽林,人数至少有?两千人,为首的娥永乐拔刀拦顶在孝瓘的胸口,孝瓘用手握了刀刃,发?力?迫他?步步后退,二人僵持着直至正殿大门。
高殷硬着头皮迎出来,身后跟着皇太后李氏,二人叩拜了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娄氏冷脸未发?一言,步履从容的进入大殿,端坐在昭阳殿的正中,这?才挥了挥手,示意那母子二人站起来。高殷也轻喝了一声,娥永乐才倏然抽回佩刀,随之涌入的羽林卫仍然留在殿上?。
此时?,常山王高演带领斛律金、贺拔仁突然闯进昭阳院,殿外的羽林军执戟相向,孝瓘带来的左右府兵横槊在前?,高演等三人昂首穿过一片白?刃。
甫一入殿,高演就以青砖叩头,瞬时?鲜血如注,和泪哭诉道:“臣与陛下骨肉相连,杨遵彦等人把持朝政,作威作福,王公大臣,皆不?敢多说一句。而他?们唇齿勾连,制造祸端,若不?趁早剪除,必将为宗社之害!臣斗胆把杨遵彦等人捉进宫来,并未刑戮。臣等未禀专断之罪,万死难辞。”
数十人的大殿,连呼吸声都听不?见,空气即如凝滞一般。
娥永乐抚刀直视高殷,刀在鞘内“咔咔”作响——高殷的脸灰败如纸,瘦弱的双肩瑟瑟发?抖,他?不?敢睨看娥永乐,只是警惕的盯着孝瓘,瞅着他?右手上?的血珠一颗颗落在地上?。
孝瓘亦直视着高殷,他?回想起东馆学堂上?那个早慧博学的孩子,心中顿感五味杂陈。若时?光能?停留在童年该有?多好,不?会有?后来的东柏血案,亦不?会有?今日的乾明?之变。
“奴等退下!”太皇太后的断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娥永乐没有?动?,他?依旧望着高殷,刀鞘摩擦之声也未停止。
孝瓘的手缓缓移到了剑柄上?,心中则在盘算敌我双方的实力?——府兵不?多,硬拼起来,必是一场血战。
“我马上?让你?们这?些奴才人头落地!”太皇太后勃然大怒。
羽林军慑于太皇太后的威仪,纷纷退出大殿,娥永乐拖在最后,泪流满面的回望了一眼高殷。
孝瓘遂长?舒了一口气。
“杨郎呢?”太皇太后问。
“一只眼睛已经打出来了!”贺拔仁回道。
太皇太后怆然道:“杨郎能?做什?么,留下他?不?好吗?”言罢又转向高殷诘问道,“他?们这?些人意图谋反,欲先杀我二子,再杀我,你?为何要放纵他?们?”
高殷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太皇太后反而痛哭失声,引得几位王公随之垂泪,娄氏哭罢盯着皇太后李氏狠狠道:“怎能?让我母子受这?汉妇的摆布?”
皇太后李氏跌跪在地,口中称歉,常山王连连叩头。
太皇太后又对皇帝高殷道:“还不?去扶起你?阿叔?”
高殷咬了咬嘴唇,结结巴巴的挤出一句:“我……我只愿……叔父留我一命,让我……下殿去,那……那些汉臣,任由……叔父处置便是。”
三日之后,太皇太后亲临杨愔的丧礼,用御金做了一双眼球放在杨愔的眼眶之内。
太原长?公主远远的望着太皇太后,脑海中响起明?女?庵内母亲劝她下嫁杨愔时?说的那句话,“杨遵彦,尚书右仆射,博学多才,性情温厚……”,嘴角不?禁扯出一丝冷笑。
太皇太后娄氏已走到女?儿的近前?,长?公主高泫面无表情的行过君臣大礼。
“请太皇太后准允臣妾去明?女?庵修行。”
娄氏将女?儿扶起,一把揽在怀中,失声痛哭道:“阿泫……家家对不?起你?……”
高泫轻轻的推开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