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到达中军的时候,看?到了一番可怖的情?景。
骄阳炙烤着大地,林间的树木褪去了油绿的外衣,换作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同样病恹恹的,还有歪倚在树下乘凉的将?士们。
他们的眼睛空洞,神色麻木,但当他们的目光移到运粮的马车时,又瞬间变得热烈而贪婪起来。
仿佛每个人都在跃跃欲试。
那场景,不?禁让人想到塞上的狼群。
清操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的手心浸满了汗水,便是方才混入周人的关卡,都没?有这般紧张。
尉相愿带着一队执戟的郎将?走到马车前?。
他又黑又瘦,清操都有些认不?出了。
“兄弟们,咱何德何能,劳驾王妃给咱送粮!”他对着林间士兵笑着喊道。
那些人的表情?才放松些,有气?无力地回道:“多谢王妃了……”
尉相愿把清操请进军帐,门口令四名郎将?把守。
帐中又闷又热,清操抹着脸颊上的汗,接过尉相愿递来的一盏清水。
“王妃太过冒险,殿下知道了,定会?生气?。”
清操饮尽清水,笑了笑,问道:“他去哪了?”
尉相愿叹了口气?,“昨夜北营营啸,殿下闻讯赶了过去,现在还没?回来呢。”
清操听罢大惊。
她只在史书上看?过“营啸”①。
这种事一般都发生在晚上,所以又名“夜惊”。军中的士兵在长期紧张,疲惫的状态下,会?因为一些偶然发生的状况,突然陷入混乱癫狂的状态。他们会?暴怒而起,互相残杀,直至尸横遍野,无人生还。
清操想起林间士兵的眼神——他们在竭尽所能用残存的人的理智,与磅礴的兽的欲望对抗。
这几个月来,他们架起云梯、挖掘地道,用大石、用冲车,用尽各种办法去攻打定阳。
他们围困着定阳,却也?煎熬着自己?的生命。
“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帐外传来孝瓘的声音。
帐帘一挑,他与延宗一前?一后走进来。
他的脸是瘦削的。
仿若有个自作聪明的画匠,提笔加深了下颌线,描黑了一双乌溜溜的眼,却忘记在唇上点?染绛朱。
以至于他的嘴唇没?有半点?血色,还起了一大块皮。
他望着清操,怔了半天,舔了舔唇上的破皮。
“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并?不?柔和,唇角却衔着喜悦。
“阿嫂!”延宗也?很惊讶。
竟连延宗也?瘦了不?少,腰带都缩了几围。
“阿胖都变阿壮了。”清操笑应着延宗,又对孝瓘道,“我是来送粮的。”
“外面的粮车是阿嫂送来的?”延宗咧嘴大笑。
清操点?点?头。
她走到孝瓘身边,把他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手中,“北营怎么样了?”
“没?事了。”孝瓘摇头道,“幸而发现的早,被及时控制住了。”
孝瓘说完,瞥了眼踮着脚尖巴望的延宗和尉相愿,问道:“粮食分发了吗?”
“正?发着呢吧。”尉相愿答道。
清操莞尔一笑,她把孝瓘拉到案几前?,拿起自己?刚刚喝水的杯子?,走到尉相愿方才取水的桶边,舀起一盏。
“帐中热不?热?”孝瓘盯着那二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