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瓘开始褪甲,褪到一半,忽而停了手脚。
“剪刀……帮我拿把剪刀来吧。”他“咝”了一声。
清操反身去寻剪刀。
“怎么了?受伤了?”
她把剪刀递给孝瓘,又?将烛火靠近一些。
孝瓘接过剪刀,借着光亮,剪除了斜插入肋下的箭杆。
甲胄全部褪下了,银色的甲片已是?暗黑无光,恰如他此?刻黯然失色的瞳眸。
清操把他扶到榻边,拨开他的上衣。
“我看看你的伤。”
根据那箭头没入的深度,可以?看出伤口?并?不深。
清操试着拔了一下,残箭未动,孝瓘却痛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我去叫个医官过来。”
“医官都在中军帐内。”孝瓘一把拉住她,“刚刚相王突发急病……你帮我取箭便好。”
清操无奈应允。
她让那卢安生去寻来一只医箱,从中拣出开疮刀在烛火上烤了又?烤。
“我只帮折伤医打下手……我只是?看……”
孝瓘拉起她执刀的手,安放在伤口?旁边,“这箭是?破甲而入,入时已无力道,你一剜就出来了。”
清操受了鼓舞,她让那卢安生端着烛火,自己深吸口?气——
她用刀尖破开了肌肤,慢慢加了力道,原想快速地?将箭头挑出来,却发觉根本挑不动。
孝瓘早已大汗淋漓,许久才问出一句:“怎么不出来?”
“那箭虽未深及脏腑,却是?卡住了……”清操用袖子抹了抹流进眼里的汗滴,“好像是?此?前折断的肋骨,箭头卡在刚长好的骨缝处了。”
孝瓘喘息着,胸口?随之起伏,疼痛随着每一次起伏钻入骨髓,可他还是?极力安抚着清操,浅声应道:“呵,那还真是?麦芒掉针眼里了——”
清操皱眉看他一眼,并?不觉得这俏皮话好笑。
那卢安生拨亮了烛火,“王妃这一下,肋骨怕是?遭不住……”
“那也?得一下把箭镞全挖出来。”清操稍稍加力,孝瓘随之闷哼,“庵庐中许多将士,都是?箭镞碎屑留在肉里,反复溃脓,最终高热不治。”
“孝瓘,你得忍一忍。”
“没事,我受得住……”
清操轻轻“嗯”了一声,她掏出宿铁匕首,烤过之后,插入血肉,直抵断骨的缝隙处。
为?了避免箭镞碎在骨中,清操不得不拼力去剜,却听?“咔”地?一声——果然,那根才长好的肋骨再?次断裂了。
鲜血随着剜出的箭镞汩汩而出。
清操赶紧用事先准备的绢巾按压,她唤了两声“孝瓘”,榻上的人全无回应。
待那血稍稍止住,清操俯身去看他的状况——只见他面容惨白,眸如水洗,正定定地?望着她。
“对不起……疼死了吧……”清操已分不清眼中是?汗还是?泪,只觉得又?痒又?胀,
“还好。”他对她勾了下嘴角,再?次失去了知觉。
天明时,那卢安生又?来传话,说相王醒了,想要见见殿下。
清操刚想让那卢安生把孝瓘的伤情如实转告段韶,孝瓘却抓了她的手。
“这伤虽疼,却不及要害。”他艰难地?坐起身来,只这一动,冷汗便已透湿了寝衣。
“你不要命了?”清操心中起火,用力反握住他的手腕,“你肋骨断了三?根,其中一根断了两次,我觉得你应该回邺休养。”
孝瓘熬过眼前黑雾,温声道:“你说得对,但休养之前需得见过主帅,将未尽之事交代清楚。”
“那好,我随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