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父。”
谢琰微微躬着身子,姿态毕恭毕敬,沈听霜闻言也回了神,惊讶地看着谢琰。
沈成林笑吟吟地扶了扶他,关切道:“可还好,正好赵大夫要为听霜请脉,让他也为你看看膝盖上的伤。”话毕又叹了一口气,“你受连累了。”
眼瞧着谢琰要随他们一同走,沈听霜适时道:“爹,我身子已经大好了,让赵大夫直接去为谢家表弟看伤吧。”
两人皆是看向她,沈听霜一笑,灼若芙蕖出渌波。
沈成林欣慰,“听霜一向懂事知理,只是身体之事还是慎重为好,请脉之事万不可推脱。”
沈听霜无奈,此事不急在这一时,且父亲和谢琰之间的关系似乎比她印象之中还要熟稔许多,“那便去父亲的书房吧,正巧我有事要与父亲商量。”
于是三人去了书房,不一会儿赵大夫到了,为沈听霜把脉之后,便道:“三姑娘已无甚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近日还请注意冷暖,切勿大喜大怒。”
沈听霜怔忡片刻,随即谢过赵大夫,待得他又为谢琰看完腿伤,便从屏风后出来,担忧道:“爹,此事可是了结了?”
沈成林道:“自然,你且放心,此事关乎五皇子,与殿下一同来杭州的柳钦差正是他的舅舅,绝不会放任不管。”
“柳钦差!”沈听霜故作惊讶道,“爹,若我没有记错,这位柳钦差当年与您同批参加殿试,且……”她说着,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谢琰,却发觉谢琰眸光黝黑深邃,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沈成林见此,便说:“无妨,不过是些陈年旧事,琰儿是自己人。”
沈听霜诧异二人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要熟悉,继续道:“柳钦差当年与您是同科进士,可您是一甲第三,他却是二甲第一,为此他一直对您怀恨在心,认为是您抢占了他的名次,如今他来杭州查案,会不会……借机为难您?”
沈成林听她说完,片刻之后笑了笑,“柳邈此次奉皇命而来,意在查清辑里丝贪污一案,圣人为此大怒,柳邈也不敢耽搁,这两日埋首在卷宗内,并无精力再放在父亲身上了,芙儿大可放心。”
柳邈来杭州查的这案子也有些说法,原是浙江今年进贡的七千卷辑里丝,用以制作当今龙袍,可圣人金口玉言,将其中一千卷赏赐柳贵妃,为其缝制华服,从中足见贵妃盛宠。
宫人也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去取这一千卷辑里丝,谁料想宫人数来数去,莫说七千卷,便是赏赐贵妃的一千卷都不足数,数到最后,区区五百卷丝,又做的了几件龙袍?
圣人知晓后勃然大怒,当即便派了钦差来浙江调查此事,且圣旨有言,“若有贪污腐败者,押京斩之。”
这几日来,衙门上下积极配合柳邈查案,沈成林也是今日才有时间归家,这也表明,案件已经有进展了。
前世沈听霜为嫁人之事郁郁伤怀之时,幸得父亲归家及时安慰,稳住局势,祖母逼迫时,父亲言之:“母亲,我虽未有大才,如今过了而立之年,堪堪做了个浙江巡抚,却也护得住我唯一的女儿,她不会连累父亲,若母亲担心她连累家中姊妹兄弟,那便分家。”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老太太更是被分家一言气的病倒,可沈成林却像一块冷硬的石头,任谁如何说,不改半句,也正是如此态度,沈家才歇了让她嫁人的念头。
谁料天意弄人,这辑里丝一案,本已查清是布政使陈万仓所为,可锦衣卫却在陈家书房查出了分赃信件,其上的笔迹,正是出自沈成林之手,巡抚衙门内许多他亲笔书写的公文此刻竟成了判他有罪的证据。
沈成林即刻被押进大狱,柳邈亲自带兵将沈府围困,莫说是要探听他的消息,便是连一只虫子都出不去,十日后,眼瞧着府中米粮就要耗尽,锦衣卫忽然入府大肆搜查,最终在府中各处搜出了共计九千卷辑里丝及各类丝绸约三十万匹……
沈听霜欲要再言,沈成林却忽然大笑,“芙儿,我的好女儿,爹今日回家,是有要事要办,琰儿,将之拿来。”
沈听霜被打断了思绪,又见两人颇为神秘,一时好奇,心想今日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
前世,或是她的梦中,她从不知晓两人私下的关系竟如此熟稔,只记得父亲曾说:“此子年岁虽小,却已是不凡,我曾无意看过他一篇文章,为《东林党争论》,意在从当年的东林党争之中哀之鉴之,不蹈覆辙,文章虽短,可字字犀利,直指要害,他将来必有大作为。”
是以突然听到父亲为自己和谢琰指婚后,她虽惊愕,却也并非毫无头绪,可今世,她不能再和谢琰定下婚约了,何况陈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