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的四月春暖乍寒,苏羲和穿的不算多,但因为一直忙碌,导致身上出了一身汗。她这时已经回到娘家,她是家中独女,母亲去的早,她自然早早就操持家里庶务人情往来。
苏秀才夫妻早年是逃荒迁移到江都府百灵镇定居,二人感情深厚,所以苏羲和的娘去了多年,她爹一直没续弦,一是苏秀才觉得不能对不起娘子,二是怕后娘对女儿不尽心。
所以他们父女二人感情极好,在苏羲和心中爹爹自然比夫君更重要。
苏秀才的宅院在番禺巷子,就是简单的二进院子,前面被他划出做学堂,后面是居所,书房,庖屋,耳房,每个屋子就一小块四方地儿,实在拥挤的很。
正直换季,苏秀才得了风寒十余天不见好,所以苏羲和十分担心。
这会儿苏秀才躺在主屋,手中还拿着一本书,他脸色苍白,嘴唇干涩起皮,拿书的手腕纤细的不像正常男人的腕子,苏羲和见了很是心疼。
她先去厨房烧点热水,用碗盛上端进屋,“爹,您都病成这样了,还看什么看,就不能好好躺会儿吗?”
苏秀才长相清俊儒雅,如果他长得不好也不会生出苏羲和这么美的女儿,此时他因为过瘦,倒是原本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萧瑟灰败之感。
苏羲和想起她娘临走之前拉着她的手反复嘱托,让她一定照顾好她爹,说她爹除了读书啥也不会,她娘怕她爹自己无法生活。。。
苏秀才接过碗喝几口热水,肚子好受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当然卖完了,我一会儿去给爹抓药,您就好好养着。”苏羲和本不是擅长说谎之人,可这三年的生活让她学会说谎手到擒来。
苏秀才摆手,苦心劝她,“咱们家没银子,你好不容易挣点,也不能都花我这,逸兴更需要,他的笔墨纸砚哪样不用钱?”
苏羲和心想才不给他花呢?但她知道她爹不喜欢听这话,所以她乖顺的说道:“我知道的,爹,您的药也用不了几个银子,女儿想好好孝敬孝敬您,还不行吗?”
苏羲和没办法只能撒娇,她每次故意露出这种小女儿娇态,她爹就会妥协。
果然,苏秀才说:“行,行,不过你还有自己的小家,要知道分寸,我歇息两日自己就好了,不用吃药。”
苏羲和知道她爹为自己好,自然不会逆着他说,说了也是让他上火,子女的烦恼在爹娘那儿总是翻倍的。
她笑呵呵,说道:“女儿明白,过两日我回趟杨柳村,给公婆送点鸡蛋。”
苏秀才点头,自己又躺下,他现在浑身无力,支撑起身有点困难,可他不敢和女儿讲,讲了家里又没多余银子,他只能靠歇着养病,怕被女儿瞧出来,他已经赶人,“快回去吧,你也好好歇歇。”
“女儿知道了。”这次苏羲和答应的痛快,因为她还得回去卖香汤包。
出了门的苏羲和越发焦躁,他爹如果不是太难受,根本不会把学生的课业托这么久,尽管她爹总说没事,可她看的出来挺严重。
她得赶紧挣银子,这时她不免怨怼齐府,如果她爹因为自己没银子治病走了可怎么办,她会一生愧疚,永远对不起爹娘。
苏羲和与林逸兴的小家离苏秀才家不远,同一条巷子,中间隔着四户人家,这也是当初苏羲和答应成婚的条件之一。
林逸兴在读书上有点天份,苏秀才觉得他为人坦诚真挚,所以教的很用心,后来已经把他当女婿培养,甚至在苏羲和15岁及笄之后的第二年就让俩人成婚。
林逸兴平日住在书院,很少回二人小家,苏羲和也不催他,如果不是父母之命,苏羲和是不会嫁给这种只会读书的读书人。
等他功成名就,她早被岁月染满风霜,成了糟糠,那时他功名在身,美妾在怀,子孙满堂,早就与她没多大干系。
苏羲和自小就是有主意的,她不是傻傻付出不求回报之人。最主要的是苏羲和在林逸兴眼中并没看到他对自己的爱意。
因为心头焦躁苏羲和现在颇有点头疼,她心情郁结也知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
她到家果然屋里还是一片冷清模样,她都已经习惯,说是成婚三载,可她从没感受过什么是新婚燕尔。
苏羲和熟练的去内室换身男子装扮,把脸涂涂画画,让自己容色减半,暗黄的脸色让她看起来像个少年,她又把四种香汤包全装入篮子里,自己则挑起担子抗在肩上。
她小小年纪时就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她的长相更多是随了她娘,这也是她一撒娇,她爹就妥协的原因。
她娘在世时就教会她在自己弱小时要懂得怎么保全自身,怎么生存下去。
所以苏羲和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她娘学持家,练刺绣,种蔬菜,养小鸡,她娘总是有各种方式补贴家用,致使她和林逸兴成婚三载,林逸兴没往家交一分钱,她也能养活自己,养活林逸兴。
闲下来时,苏羲和也会想难道就此一辈子凑合了吗?
连她自己都能感受到她心中一直有股不甘的情绪翻涌,时不时就冒出头来,扰乱她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