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禧心中无语:难道这就是该死的形式主义?还非得搞这个劳什子“对簿公堂”?忍住心里想翻白眼的冲动,温禧低头行礼,将北上寻亲的缘故又重复讲给面前这位都监大人听,又从招文袋里掏出文引、户帖、信封递交过去。
谢丛仿佛第一次听说这事一般,接过一件件材料,修长的手指一一翻过,看的格外仔细。随后,他朝角落一名小吏微微颌首,小吏立刻起身接过材料,拿去登记在册。
“温祈?”谢丛看向温禧,“何年何月出生?籍贯何处?父母何人……”他抛出一系列问题。
这些都是原身记忆深刻的事,温禧甚至不用细想,就一一回答了。
谢丛听着与户帖上并无出入,又道:“显州卫有军士数十万,一一排查也需时间,小娘子可耐心等待。”
温禧听着这话像极了“拖”字诀,声音不由得急切起来:“大人!我们姊妹远道而来,无亲无故,盘缠有限,还请大人帮忙快些!”
谢丛扫过温禧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裙,眼中情绪莫名:“查档需要时间,我会派人送你们到军属所暂住。”说完,不给温禧说话的机会,转身大步离开。
温禧站在原地,这态度,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小娘子,”刚才那位军士又突然出现,“走吧,刚刚都监大人吩咐了,让我送你们去军属所。”
………
军属所跟卫所只隔着一条巷子,巷子口有军士把守。
这大晟的庆熙帝甫一继位,就整饬军务,根本性区分厢军和卫所:
厢军由各州府指挥,由罪犯刺配、淘汰的不合格军士等组成,不参与战斗,只负责地方上的治安和劳役,譬如维护治安、缉捕盗贼以及修筑城墙、疏浚河道、漕运运输、官营手工业等副业,所得利润贴补军饷;
而卫所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兵部享有调兵权,卫所中的军士通过募兵而来,是边关的主力军,负责边疆戍守、战时出征等,部分时间耕种土地,收获粮食补充军饷。
这两种制度并行,军饷有相当一部分都可以完成自给自足,对军队的财政支出有很大缓解,也很大程度上增强了兵力,以至于大败辽金。
士兵自称高志,因着都监大人亲自吩咐了,言语中也多了几分热络:“小娘子别担忧,俺们显州卫有军士数十万,哪儿那么容易排查,甚至还有派出去执行任务的,都得一一查过。小娘子先在军属所安心住下,有大人吩咐,咱们军营卫所这边没人来撵。”
温禧点头道:“劳您费心了。”她听出来了,这都监虽是六品官,但是俗话道“县官不如现管”,在这军营卫所的地界,州府不会插手。
到了军属所,马义帮着卸下行李,就赶着小驴车告别了。
军属所管事的是个阔面方脸的汉子,姓孙,外号孙瘸子,是打仗伤了腿退下来的老兵,因在显州卫有点关系,被安置在这军属所当个管事,也算是有个着落。
孙瘸子话不多,看是高志带来的,只登记了名字,又收了钱,便招呼他娘子:“婆娘,带她们去!哪间空着去哪间!”
“来啦!”孙瘸子的娘子王氏应声而出,脸若银盘、浓眉大眼、身材壮硕,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跟我来吧,往后走!”
温禧连忙提起樟木箱子,背着大竹筐跟上,祐哥儿和禔姐儿默不作声提搂着行李坠在后面。
“喏,那边是公用的灶房,柴火买了自己劈,水井在后院东南角,平时人要是多了,得排队!”
“茅房在西南角,自己带草纸,用完记得冲水,脏了臭了的大伙都遭罪。”
“你们去丙字三号,带着个半大小子呢,那间屋稍宽快点儿,这,最里面那间。让孩子别玩闹得不知事了,丢了磕了的俺们可不管!”
“喏,这锁的钥匙可只有一把,仔细着别丢了!被褥铺盖有吧?成!住着吧!”
王氏的话语像连珠炮,噼里啪啦落了温禧满身,她默默听着:“多谢娘子指点,我们都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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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屋子里闩好门,禔姐儿才敢说话,一副要哭的样子:“阿姊,大哥他是不是……”
温禧温声安慰:“想什么呢?今天那位大人说了,显州卫军士有数十万之多,排查还得需时间呢,大哥肯定好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