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伯伯……」
不觉间,全无掩饰却已异常干哑的嗓音流泻,青年本自停驻的脚步再次迈开,虽仍有些踉跄,但却是异常坚定而笔直地迈向了那悬挂着尸身的城门——他甚至连避开那些三三两两围观议论着的人群都不曾,而就那么一步步径直上了前、一步步迎向了那个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
直到一股力道,乍然锁住了他腰身为止。
突如其来的阻拦让原有些失了防备的凌冱羽本能地便欲反掌相击,不想还未来得及出手、颈后便是一道大力袭来。青年但觉后颈一痛,下一刻,他已是眼前一黑、就此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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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昨日定下的。阳少也不知是想证明自己还是怎么着,不顾他人的反对执意要行刑。」
「那暴尸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个……我也是听人说,好像是处决完后阳少让他们做的。虽然连阳少自个儿的下属都有人反对,说不尊重这样一位高手,但还是……」
「……处刑当时,戒备十分森严?」
「是,阳少派了近百名好手在附近护卫,连暴尸之后都仍暗中遣人在附近巡守,像是生怕会有谁前来夺尸一般……」
「西门阳可曾明言?」
「不曾。」
「……连城」
「在!」
「你且将大门锁死然后守在前院,没得我命令不许离开,知道么?」
「属下遵命——不过、那个……」
「嗯?」
「凌少侠他老人家……」
「……你只需尽好分内之责便可,余事莫要多问。」
「是、是。属下冒昧。」
「好了,去锁门守着吧。」
「是!」
隔着紧闭的门窗隐隐传入耳中的,是连城略带惶恐的语调,以及西门晔比平时更来得沉重压抑的音声……听出了二人声调中的反常,凌冱羽本能地收拢了犹在半梦半醒间的意识便待睁眸坐起、出言探问,不想身子方动、后颈便已是一阵闷痛传来。意料外的痛楚令青年不由得微微呻吟了声,正寻思着自个儿究竟是何时挨了一记闷棍,不想紧接着浮现于脑海之中,却是那让他永难忘怀的一幕——
干涸的鲜血、吊挂于城墙上的尸身与头颅……那双曾无比慈爱地凝视着他的眼如今已永远阖了上,曾温和地唤他「小冱」的音声亦已永不复存。而他,却没能阻止一切、没能救下那个给予了他第二次生命的人,没能……
没能……见着陆伯伯最后一面……
他唯一见着的,是断口血液已然凝结的遗骸。
堂堂行云寨大当家、一代高手泰山枪陆涛,竟就那么死在了一帮小人手里,甚至还就这么给人吊挂在城墙上暴尸轻辱……回想起自个儿给击昏前脑海里的最后一个念头,凌冱羽也顾不得后颈的闷疼翻身下榻便欲赶到城门前将陆涛的尸身解下,不想人才到门口,房门便已由外而启,西门晔略带愧意、却更多是冷厉肃然的面庞,亦随之映入了眼底。
「那是陷阱,你不能去。」
许是明白了青年的盘算,西门晔一照面便沉声开了口,同时反手迅疾带上房门、拴上了插销,「陆涛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所以才将我打昏带回?」
凌冱羽毕竟不是愚昧之人,瞧着对方如此态势,哪还不晓得给自个儿一记闷棍的「凶手」是谁?当时他虽因心神剧震而失了防备,可能侵至他身边都不引起他警觉的人,这天下间也不过寥寥三人耳……望着正以身阻挡于门前、神情间一派凝重的男人,思及见着陆涛尸身时涌升于心的种种情绪,他吐息一滞,而终是一咬牙、怒声道:
「让开!陆伯伯待我如此,我未能救他已是愧对,又如何能让你流影谷的混帐那般折辱他的尸身?就算是山贼头子,他也是顶天立地的一代义侠,断不该遭受此等对待……不该……」
叙述的音声至末已是哽咽,曾因突来的昏迷而中断的泪水,亦再次满溢着滑下了面颊……青年僵硬着身子含泪怒视着面前的西门晔,可得着的,却只是对方无比坚决的一句:「不行。」
「你——」
「你还不懂吗,冱羽?这件事从头到尾便是海天门、便是西门阳的阴谋。他们许是因咱们先前的调查而察觉了异样,这才以陆涛为饵引你出来。不论是四处吆喝着要处决人犯、或是极其恶劣地暴尸城头都是引你上钩的陷阱。你若去了,只怕还没能放下陆涛的尸身,就先给西门阳埋伏的人手——」
「那又如何?」
可西门晔说服的言词未尽,便已为凌冱羽略显急促却又冰冷异常的一句反问打了断。入耳的言词令男人不由得微微一震,但见青年迷蒙的泪眼中闪过一沫决绝、唇畔更已是一抹自嘲的笑意勾起:
「我这条命本就是陆伯伯救回来的,就是还了他又如何?你若不让,就休怪我动手了!」
音声初落,已暗自蓄劲的青年已是一掌击出,竟是存着挟西门晔一起破门脱身的打算!明白这点,西门晔心下一紧,左手一抬一翻化解力道同时攫获了青年右腕,有些急切地一唤道:「冱羽!」
只是还没等他接续着说些什么,右腕被擒的凌冱羽却已猛地矮身靠前,却是欲以整个身子的力道撞入西门晔怀中逼他放弃。饶是西门晔修为深厚,面对青年如此攻击亦感十分棘手,只得一个千斤坠稳住下盘、同时将擒着青年右腕的掌一拉一带,硬生生以力带力弄偏了青年那一靠之势的方向。后者见状当即借势旋身变招一脚踢向他腰际,不想这一式方起,便因西门晔先一步带往他腰部的力道而戛然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