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显然说到了症结上,让听着的白飒予一时语塞,好半晌才硬着头皮回道:「那又如何?」
「没有如何。」知道兄长已开始恢复几分理智,白冽予语气略缓,与之相望的眸光亦随之转为柔和。
「飒哥既与柳姑娘两情相悦,我这个做弟弟的自是说什么都要想办法成全的。如果让你去岭南就能解决一切,我也绝对乐见具成——可刻下的情况却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化解的,何况西门晔和柳姑娘不过是订亲,在真正成婚前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因飒哥这一去而打草惊蛇、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事情就难办了。」
「我可以控制的——」
「飒哥连对着我都会失控,更何况是亲白面对柳姑娘?岭南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再也禁不起其它变量的搅和。」低幽嗓音至末已是微沉,因为忆起了刻下仍行踪成谜的师弟……如此转变令听着的白飒予先是一愣,而旋即明白了过来,面上几分愧色亦随之浮现。
「抱歉,冽……我光顾着自己的事,却忽略了你此刻的心情。」顿了顿,他轻咬下唇,略一沉吟后,逼着自己下了决定:「岭南的事就全依你的安排吧……论起应付西门晔,庄里也确实属你最有资格。至于我和胤儿……我会写一封信告诉她此间原委,到时还要麻烦你代为转交了。」
「放心吧,飒哥。只要你和柳姑娘情意不改,我说什么也会想办法促成此事的。」见兄长终于松口服软,白冽予便也主动做出了承诺。
白飒予对弟弟的能力向来颇有信心,此刻听他应承,虽仍对无法亲自前往感到遗憾,心头的压力却已减轻不少——可新的疑惑却也随之而起,因为弟弟的出行,也因为前头东方煜和桑净犹自争论不休的状况。
「冽,你这次前往岭南……是否有意展现出自个儿真正的实力?」
「怎么可能?刻下对上的可是西门晔,自然是尽量示敌以弱、让他摸不清虚实的好。」
「既然如此,怎么他们挑的都是一些让你看来气势万千的衣裳?虽说你穿什么都合适,可若真以那副模样现身,难道不怕引起一些猜疑吗?」
「……也是。」
经兄长这么一提,本还把两人的争论当好戏看的白冽予这也察觉了不妥,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略为提高了音声朝正自争论着的两人道:「煜、净妹,我这回可是以那个『体弱多病』的白二庄主的身分前去岭南的,衣着当以简单素雅为上吧?」
此言一出,本还在讨价还价的东方煜和桑净因而为之一愣,而由前者先行反应过来,恍然大陪地自从后边找出了另一箱衣裳。
「那就从这箱挑吧!上次订做的那件镶毛边的羊毛斗篷也在这儿。只要把那件往外一罩,保证雍容中不失纤弱,让人一瞧便心生怜惜……」说着,东方煜也不待桑净反应便自箱中找出了自个儿所说的那件斗篷,走至情人身前往他身上便是一罩。
驼色的毛织斗篷衬上沿边镶着的一圈银白狐狸毛边,这件斗篷不仅将青年挺拔的身形遮掩了住,那一圈雪白柔软的毛边更是将青年此刻仍略显迫人的气势尽数掩盖了下,而一如东方煜所言地流露出了雍容中带着几分纤弱的气息。瞧着如此,饶是桑净再怎么不甘心也只能举手投降,认命地将白冽予的衣衫交由东方煜打理了。
许是觉得自个儿继续待在这儿有些碍眼,桑净将衣裳逐一收归回原位后便先行托辞离去了。一边的白飒予也觉得他两人恩爱的模样此刻瞧来实在有些刺眼,可才想起身准备离开,一个睽违多日的音声却于此时自门外传来——
「飒儿、冽儿……咱们也是时候谈谈了。」音声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打白冽予回庄后便一直以扫墓为由同几人闭不见面的莫九音。
***
早从疑心起门主、疑心起莫九音和景玄之间的异常的相似起,白冽予便一直等待着这天的到来。
虽说以他的才智,在见着那些蛛丝马迹后便已拼凑着将事情推出了个大概,可真正从关清远乃至莫九音口中得知真相时,心头那种震惊与复杂的情绪却仍旧难以平复。
一切还要从数十年前说起。
不同于眼下整个江湖正道势强,而以四大势力为主、彼此相互较劲的情况,当时江湖上主要可分两大势力,一个是以流影谷、碧风楼及柳林山庄为主的正道组织,另一个则是被蔑称为「魔门」的海天门。
事实上,海天门存在的历史十分悠长,甚至可能远长于流影谷,只是由于行事隐密、派系众多,故「海天门」之名也只流传于一小部分消息灵通的江湖人耳里,反倒还不如旗下的暗青门等支派「有名」。
但也正因为派系众多,长年来这个拥有共同渊源的组织一直是各自为政不相统属,甚至时常有互挖墙角的情况发生。也因此,尽管海天门的高手众多,却一直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让整个江湖始终能维持其台面上的平静。
可这一切,却随着关清远的出现而改变。
他本是海天门下北玄派出身,专司打入正派核心里应外合以图壮大海天门。
过人的天资让他很快就成了江湖上出名的年轻高手,可当时的有如散沙般的海天门却让他的才智没了用武之地。关清远并非甘于现状之人,再加上天生的强运让他意外习得了海天门的至高绝学,并以此为根基开始了一统海天门的大业。
直到三十多年前,当正道之首的流影谷察觉时,海天门已成了一股不容轻忽的可怕势力——单从流影谷引为倚仗的朝廷都有海天门的影子,便可想见其势力之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