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暗中进行么?」
「不必。经过西门晔那一『调戏』,『柳方宇』怎么说都算仗义相助了一番,咱们请他过来好生答谢也是正理。咱们做得大方,别人自然也没什么起疑的理由,顶多也就是怀疑山庄有意拉拢而已。」
「好。那我这就去请东方大哥来。」
虽不清楚兄长所言的「之后」是何时、「仰仗」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况,可白堑予性子本就乖巧,对这个二哥又因向往而有着近乎盲目的信任,也没继续追问详情便答允了下,兴冲冲地起身出房执行「任务」去了。
听着么弟轻快的足音渐远,白冽予面上淡笑浅勾,却又旋即因先前同西门晔的一番交锋而染上了几许沉色。
对于西门晔猜到「李列」与擎云山庄有关这一点,他并不讶异——如果这位流影谷少谷主在吃了那么多次亏都还没能瞧出任何端倪,又岂配作他白冽予的对手,事实上,交锋的过程中他虽一度落于下风,可这些个情报的透漏却毕竟仍在他的预期范围内,自然不妨事……眼下让他深觉苦恼的,是自个儿出言试探后、西门晔那远比意料中更来得激烈的反应。
白冽予已非当年不晓得「情」为何物的傻小子,哪会看不出那份过于深切的在乎与苦痛究竟源自何处?而这样的进展无疑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知道师弟的性子真诚爽朗极易与人亲近,也知道师弟的真诚向来极易感动人,让人不知不觉便化解了心防真心以对。
他更知道师弟对他人的好意极为敏感,能让师弟全心信赖倚靠的人,必也同样以真心在乎着师弟……正因为清楚西门晔必是真心在乎冱羽的,今日交锋时他才会半是报复半是试探地说出那些话。
可他怎么也没想过,西门晔确实是在乎冱羽的,但那份在乎却已超过了朋友的界线,而转为了某种更为深切、却也更让其痛苦的情感。
虽说这么个事实正代表着自己的计划多半能顺利实现,也代表着西门晔无法伤害冱羽——至少就肉体上而言——可白冽予却没法因此而感到庆幸。
以冱羽的性子,一旦知晓西门晔对他的在乎深刻若斯,只怕便再也无法逼自己无视于那两年间所累积下来的情谊,单纯仅以仇恨的目光看待对方……单是友情便已让人如此头痛,更何况是爱情?虽说目前看来似乎是西门晔单方面的意思,可从往日师弟言及「霍景」时的眉飞色舞来看,真要衍生到那个地步也并非不可能的事。一且事情真发展到这种地步,状况之麻烦自也可想而知。
这么看来,他倒还得感谢青龙当初将事情做得那般绝,让他可以再不顾忌往日种种单纯地憎恨对方了。
思及此,白冽予不由得一声低叹,算是多少体会到了兄长昔日的心境。好在事情就算真要发展到那等地步只怕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让心绪继续停留在这等让人苦恼的事情上,青年转而将注意力拉回了当下亟需处理的事情上头。
他之所以代替兄长来此,主要的目的有二:一是帮助兄长与未来的嫂子联系、确认对方的真实心意为何;二是寻找师弟的行踪并确保其安危。后者在码头上那一会后便已完成了一半,至于剩下的那一半,在西门晔刻意相护的情况下,只要能避免师弟冲动行事静待时机,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而关键,便在于他要如何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与师弟取得联系了——这也正是他方才所言须得仰仗么弟的地方。有堑予的易容改扮之术作辅助,再加上眼下泉州城内龙蛇杂处的混乱情况,想顺利避过他人耳目应非难事。真正让他担心的,也就只有师弟的状况与可能潜伏于暗中的海天门而已。
回想起先前由莫叔口中听到的、自家与海天门间的渊源与纠葛,青年神色愈沉,而终只得化作了有些无奈的一声叹息。
不愿情绪继续低落下去,白冽予起身正待找出近期的情报研读翻看,一阵陌生的足音却于此时攫擭了他的注意……耳听那足音渐近,显然便是刻自个儿眼下暂住的院落而来,青年心下隐隐猜到了什么,当即除了鞋袜半坐卧上床榻,静静等待着可能得通报。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敲门声响起、四剑卫之一的禀报音声亦随之入耳:「二庄主,柳林山庄的胤小姐前来拜会,您要见她吗?」
「……请柳姑娘入内吧。」
「是。」
得他许可,那名护卫登即回到院门口领人前来相见……可即便来客已至房前,屋中的白冽予却没有整装上前相迎的打算,反倒是取下了脑后的簪子,让一头乌黑滑顺的发丝就此披散于肩背之上。
倒不是说他对未来的大嫂有任何不敬之意,只是这戏要做,自然要做足全套……眼下他仍只是那个体弱多病的白家二弟,至于之后会透露多少真相,就全凭情况的发展而定了。
便也在他调整神态作派并收东束功力、再次变回那个「病美人」之时,房门也在一句柔和静稳的「失礼了」之后由外而启……
青年双睫轻扇、眸光轻抬,只见一名身着浅蓝色衣裙的女子缓步入房.未施脂粉的容颇虽只算得上清秀,可那看似平和静稳的神情却透着一丝坚毅,略带郁色的眸底亦展现着不逊于此的坚强意志。
这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柳林山庄大小姐柳胤,白冽予未来的大嫂。
或许是为榻上青年的容姿所慑,方入屋的柳胤神色一怔、吐息微窒,却旋又因察觉自身的失态而微微红了脸,朝青年躬身施礼:「先前未能出迎十分抱歉……在下柳林山庄柳胤,在此代表家父及柳林山庄欢迎二庄主的造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