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随和亲切、斯文秀气的相愿,相贵的面容严猛,更肖一员虎将。
孝瓘笑着止了?叩拜,“足下颇有当年伏波将军的风采!”
尉相贵刚想开口客套两句,只听一旁的尉相愿小声嘀咕道:“分明是我长得更像阿耶一些。”
孝瓘扭头看了?他一眼,“我说的是整体感觉。”
相贵的表情甚为得意,口中却道:“末将空有勇武,却不?比阿弟爱读经史,更善筹划。”
“嗯,别说,相愿这小子还真有些鬼主意,确可?为‘伏波将军’!”延宗笑道。
孝瓘望了?眼延宗,又对尉相愿道:“难得安德王这么欣赏你,以后你就跟着他吧。”
“不?!”延宗与尉相愿异口同声。
“我笨得很?……”尉相愿低头解释道。
“我这么聪明……”延宗道,“不?需要?!”
孝瓘轻声叹了?口气。
尉相贵有些不?明就里?,他只管从怀中取出?两张喜帖,呈递给孝瓘:“父亲给阿弟定?了?一门亲事,婚礼定?在十月,还请二位殿下大驾光临。”
尉相愿一听这话,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等……等一下,何?时定?的亲?跟谁定?的亲?我怎么都不?知道?”
尉相贵白了?他一眼,“父母之命,还须与你商量吗?”
孝瓘接了?喜帖,又递给延宗。
延宗看了?,道:“王氏女,是你舅舅家的女儿吧?”
尉相愿也凑过去看,看完嘴角衔笑,没再多言。
延宗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笑道:“咦?你怎么不?闹腾了??”
尉相愿红了?耳朵,小声道:“阿兄说得对,婚姻大事,的确应遵父母之命。”
尉相贵又白了?他一眼,正色对孝瓘道:“殿下,末将来此,除了?送喜帖,还有件重要?的事想跟您说……”
尉相贵的属将侯明⑤,负责清理陉岭关的尸体。
他先逐一检查齐国士兵衣领后的名字,并将他们记录在册,再将尸身放入挖好的大坑中掩埋。而后清点周人和突厥人,缴获武器和财物?,最后用?大火焚烧尸体,以免传播疫病。
陉岭以南冻死的周人和突厥人很?多。
尤其是那些马被冻死了?的突厥人,他们只能拄着截断的槊杆,在大雪中艰难前行?,最终体力不?支倒在雪地中。
侯明在某个突厥人身上,发现?了?一封书信,上交给了?尉相贵。
尉相贵从袖中取出?那封信,交到?孝瓘手上。
那信是写在一种?名贵的绢帛之上的,虽然被冰水浸泡而模糊了?字迹,却依稀可?以辨出?几个字:“……如约退兵……则以晋北为酬……”落款也可?看出?是个“叡”字。
尉相贵又道:“侯明说,他还发现?了?两件事。其一,在陉岭冻死的突厥人多为木杆和步离的族人;其二,活捉的几个小卒都说,杨忠一路都在破口大骂,‘突厥就是三头一身的怪物?!俟斤的话只有他自己的腿听,其他腿根本不?听!就这样还敢妄言强盛?那帮子耍笔杆子的指定?是吃了?突厥人的好处!让老子来这里?挨冻受罪,差点没把老命搭在这儿!⑥’”
“你的意思是……此人……”孝瓘指了?指落款的那个“叡”字,“与库头相通?”
门外侍卫来报:“二位殿下,新任肆州刺史娄叡来见。”
初夏的夜,虽然花絮飞尽,却有清风虫鸣,和着庵庐中飘溢的淡淡药香。
清操坐在明月之下,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封信,一字一字地读起来。
信中,他还是先问了?清操的身子,还有没有咳喘低热。他说,他现?在最怕收到?马嗣明的信,因为只有清操出?事,马先生才会辗转千里?把信送到?陉岭来。幸而一直未得音信,他就权作佳音了?。
他还说,至尊已钦定?娄叡为肆州刺史,所以他也将离开陉岭关,去代北诸镇看察了?。若无意外,他将于秋天?返回邺城。
至于他何?时能来河阳,他没有说;
他的毒可?有复发之象,他亦没有说。
他只是在信的结尾问她:“彼时栀子已熟,吾摘数枚赠君,可?好?”
她望着灼灼的明月,煌煌的繁星,轻轻道了?一声“好”。
再低头看,只发觉那信上的字大多胖了?一圈,她赶忙抖落着信纸,待上面淋漓的字都干了?,才坐回窗前。